被文字烤红的青春

被文字烤红的青春

        词语在黑夜中行走，它们从幽暗的世界的尘埃和遮蔽中，被什么魔力之手一一点化，从无名之地摩挲出来，依次淘洗得干干静静。        ——张广袖诗集《暧昧》“词语”其实就是文字的表达--（作者注）

        我看见了身体里飞翔的火焰，它散发着文字的光芒。脉管里的血液在汩汩地流淌，开成许多艳丽的小碎花，而后，又像无数条蛇在啃噬着我有限的青春。我挣扎而又无助的青春啊!那些梦魇，从梦中醒来。我大汗淋漓。

        我每天都跟在老四的腚后，老四走在前面，我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落在后边。有时，我在高兴之余常常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跑到老四的前面。这时，老四通常会咋呼一声，“在后边，在后边。”这一声哟喝肯定超出了我们当时的年龄，好像我是奴才他才是真正的主人，确实，通常我们俩在生活中就是扮演的这个角色。别人都说我傻，告诉你们：我才不傻呢！真正傻的是老四。

      老四的叔叔在新疆建设兵团，大老远的给他邮来一套《三国演义》的小画书，我忘了是六十本还是八十本了，反正挺好看的。老四给我的承诺是：每天给我两本小画书看，但是必须给他背书包，包括早上上学，晚上放学。你知道，一个连书包都不愿背的学生，他的学习也是可想而知的。老四不愿看书，更不远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画书。老四喜欢打仗。其实，我们的童年就是在那种山呼海啸的打斗中长大的。那些小画书最终还是由我来全权管理。一个月后我与老四解除合约，我说你也拿不出书来了，我也不给你背书包了，老四骂我忘恩负义，从此不再理我。这是小学四年级经历的一些事情。别人都在买书，我买不起，但我喜欢看书。

        上小学五年级了，我对母亲说我想买几本书看，母亲大声呵斥：看书有什么用？当饭吃？我同学在一旁劝着，母亲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用小手绢包着的小包，打开，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纸币兼几枚钢币。母亲拿出五元钱，说，买了之后把找回来的钱还给我。我忘了是不是哭了，反正很激动的。在新华书店转了好几圈，也没忍心花掉那五元钱，最终花两块五毛钱买了一本新华字典，把找回来的两块五毛钱又还给了母亲，这是我童年里的一些遥远的回忆，它在我的胃里翻江倒海，让我时时吐着时代的酸水。

        小学五年级时，读了金庸、席慕容、琼瑶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书。那时，我的父亲喜欢看些故事书，虽然识字不多，但那种坚持不懈学习的韧劲却在感染着我。他最喜欢看一些历史演义的书，比如《封神演义》、《七侠五义》、《杨家将》等。有时不认识的字就用那本两块五毛的字典来查阅。

        初中时，认识了我人生道路上第一位让我终生难忘的文字之师——诗人云亮，他让我更痴迷于文字中的快乐。游走在文字的小径上，我突然觉得天是如此的湛蓝，田野也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空旷起来，鸟衔来黎明的春天，那满眼的碧绿，一伸手似乎都能擼一把湿濡濡的青草的汁液，这好像只有诗歌中才有的境界啊！那个诗人一脸的潦草，披肩长发，落腮胡须足有半尺之长，一副宽边金丝镜，炎炎夏日，却西装革履。一个行为艺术上的怪人，常常一个人独自行走在黄昏的校园，他孤独的行走常常令我痴迷，他忧伤喜悦行为怪之的举动常常令我停足注目。夕阳、大山、村庄，溪流、荒芜的小径以及蛛网密织的墙角都在覆盖着我的青春，我相信它一定受到了文字的蛊惑。我第一次写给女孩的情书石沉大海，女孩一脸的不屑，像个高傲的公主，或许她一定惊讶于那些心惊肉跳的文字，我不知道她的脸上有没有抹过一层红晕，我想她肯定有过陶醉；或者多少年之后，她一定会忆起那个月下偷偷递给她情书的面带忧伤的少年。

        少年把文字的触角伸入了梦的深处，在梦中抚摸疼痛，抚摸忧伤，更多的时候是在抚摸一颗落寞的心。少年有了心事。他喜欢上了文字，他发誓要娶文字做他的新娘，他总是给她写些不着调的诗歌，什么爱啊恋的，弄得那个叫文字的女孩很不好意思，有时，对他亲近异常；有时，对他冷眼相对，反正一个女孩应有的个性她都具备了。少年倾注了很多的热情，他在收获的时候也失去了很多，包括鲜花与掌声，包括爱情与荆棘，包括一个人的旅行，甚至包括高考落榜……他过早地展示了才华，他掉进了自己精心编织的网里，他成了网里的鱼，也可能是一条漏网之鱼。

        文字成了少年生命中的一个驿站，就像他背着阳光安静地坐在山顶，山下是一览无余的宽阔地带，他领略了风景，他的生命充满了激情，那一瞬间，花儿在他眼前尽数地隐去。他一直都不相信那些花儿真的开得如此灿烂，因为在那些过去的时光里他有着疼痛的岁月。文字的叶片在飞落，在空中打着旋儿飘向那个背向着阳光独坐着的身姿。空中，除了风的呜咽，叶片的吟唱，还有文字的低声呢喃。那是少年的梦，它在黑白光晕里。而梦是长的，声音却遥远不可企及。

        少年从没有想过文字会为灵魂开拓一个世界。那应该是一个沉静而恬淡的世界。当文字的音符来临，世界嘎然而止，只有象征着时间的水滴在清冷的滴答鸣唱，那是黑白世界的交替呈现。梦里的景，景里的情，情到深处的泪，以及泪眼问花花却不语，少年在孤独的行走，他他看到了自己眼里氤氲着的雾气。

        少年知道孤独与灵魂可以忘记，是从象牙塔里出来的时候，那些梦想早已被时光的流水冲刷的支离破碎，他放弃了文字曾给他带来的梦，那是生活的逼迫，因为他看到了天空的空，大地的大；因为他看到了漏洞百出的世界，就像以前从万花筒里看到的那个世界一样，只是年龄赋予了它不同的心境。少年成了青年。少年一步步走出了青春的沼泽。

        那个后来成了青年的少年，也在一步步迈向中年的路上，他说，如果文字可以让我忘却梦与现实的距离，我一定活在现实里，那样可以让我的灵魂变得更加清澈，让曾经的青春更加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