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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到底有几个问题——《烛烬》

将军到底有几个问题——《烛烬》

作者: zephyr05 | 来源:发表于2018-02-11 00:15 被阅读117次

题记:“你真认为话语决定不了任何东西?我有时认为,许多东西,也许所有的东西都取决于人们在某时某刻说过的、没有说过的或写下来的话语……”(p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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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8月14日上午,将军接到一封信。看完的信在他手中揉成一团,然后他吩咐属下,六点钟盛装打扮去接客人,随即又改口,让属下六点半出发,到白鹰旅馆去接客人上校先生。信是刺破伤疤的信,因而被揉;客人是爱恨交加的客人,故而改口——晾晾他——又或者不以这小人之心揣测,将军是既想快点见到康拉德上校,又不想那么快,他得为重置当年的排场预留时间,他等这一刻已经41年零43天,已经有足够勇气坦然面对,但内心还是不自主地充满纠结。发生在1899年7月2日清晨的未遂谋杀,关于这场谋杀的无数疑问,终于在这天深夜就要揭晓。

将军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已经故去33年。33年前,妻子去世后,将军在外云游了一年,“回到家后,他立即搬进了庄园旧翼的母亲房里(注:母亲已死),将他和妻子一起居住过的新翼锁了起来,连同……连同……连同……连同……”(p9)。四个“连同”,表示将旧日种种都埋葬,自此将军在庄园旧翼独居32年,寸步未踏新翼那一爿。将军心中有伤痛,有不解,故不敢触景。但1940年8月14日这天晚上,庄园新翼重新布置起来,一切都要恢复原样,包括当年餐桌上点的蓝蜡烛。94岁的将军乳娘妮妮负责操办此事。

属下六点半才出发。旧园六点钟才能收拾好。客人到达庄园已经七点多钟。五点钟的时候,将军在自己房里蓦然回忆起父母。父亲是维也纳皇帝的近卫官,母亲是法国女伯爵,随父亲一起回到了匈牙利,起初快乐;后来郁郁,母亲每年秋天都要回家探亲,“她在嫁给陌生的近卫官时,特意在婚姻协议书上写明了这项权利”(p15)。“他指的是,父母之间缺乏理解。”(p15)“但是,他们彼此相爱。”(p19)直到有一次,皇帝驾临近卫官的舞会,跟女主人跳了支舞,跳舞时与她攀谈,女人的眼里噙满泪花;皇帝停下舞步,躬身施吻手礼,把女人送还近卫官。

“你们谈了什么?”后来,很多年后,近卫官问妻子。
但是女人不肯说。没有人知道国王跟女主人谈了什么,她是外国人,在跳舞时哭了。周围人谈论了很久很久。(p20)

于是开始回忆母亲,回忆母亲带着年幼的将军回法国省亲,见到法国外婆;八岁小男孩发起了高烧,哭喊妮妮,差点死掉;妮妮从匈牙利千里赶到,寸步不离三日未眠,“我想,他活了下来。”(p24)——注意!“他活了下来”这五个字后面又出现了,不过有时是“你活了下来”,有时是“我活了下来”,但对象始终都是指将军本人,只不过说话者不同。

于是从小男孩开始讲起。小男孩承祖训进军校,认识了同岁的斯拉夫族的波兰人康拉德。

“但是康拉德有一处避难所,那里连朋友也无法进入:音乐;仿佛那是一个隐秘得无人可及的藏身地。”(p43)“但是康拉德只要一听到音乐就会脸色煞白。不管什么音乐,哪怕是最普通的音乐,都会像短兵相接或身体攻击一样地触动他。”(p44)“在一个夏日的晚上,当康拉德在庄园跟将军的母亲演奏四手联弹曲目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此时此刻,在那两个人的体内正发生着什么,仿佛音乐的暴动,将屋里的家具高高举起……仿佛……仿佛……仿佛……”(p45)四个“仿佛”,展示了康拉德与母亲的艺术家气质,此时克里斯蒂娜尚未登场,但往下看就会知道,将军妻子也是这种人,而正如父亲不理解母亲,将军也不能理解妻子,因此他说“我憎恨音乐”(p173)——他恨的不是音乐,而是恨自己无法融入其中,恨自己被隔离在外,他以为音乐是罪魁祸首,其实人类本质的有所区别才是主因,所谓同类另类,所谓主流非主流。

说到这里需要插一句,其实将军未尝没有艺术家的气质,他在年幼那次高烧之后,在法国布列塔尼,望着海风潮水景象奇丽,他对妮妮说,“我要当诗人。”但妮妮把他搂在怀里,说,“不,你要当军人。”(p25)

这两个男孩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拥有令世人称颂的友谊。但他们是两类人。

对将军而言,套用《一代宗师》里叶问的台词——“如果人生有四季,32岁之前,将军的人生都是春天”。

“的确,在我身上是有过某种特殊的秉性——现在我是用过去时态说话,我所讲的一切都已那么遥远,就像谈论一个死者或陌生人——在我身上有过一种能够征服所有人的随意和爽直。在我的生活里有过一个那样的时期,那是在青年时代,整个世界都温顺地接受我的存在和我的需求。”(p133)

对康拉德而言,主流生活是场永无止境的苦役。

“他这样生活,这样服役,这样与同伴相处,这样应对世界和人群(注意:四个“这样”),仿佛他的服役期永远不会结束,仿佛这辈子就是一段军纪严明的服役期,不分白天,不论黑夜。……康拉德活得就像一名僧侣,似乎并非活在这个世界上。……在他惧怕音乐的背后,肯定有什么秘密,那不仅涉及到他的思想,还跟他的身体有关:仿佛音乐的终极本质是一道将要使他脱轨、让他崩溃的致命指令。”(p50)

音乐只不过是叛逆的外在理由,不是音乐会使酷爱音乐的康拉德崩溃,而是音乐象征了康拉德向往自由的浪漫渴望。但他读的是军校,他父母省下每一个铜板来供他上学,他朋友(学校贵族圈子里的领头羊,近卫官的儿子,未来的将军)对他有求必应——但如果康拉德不再表现得像个军人,这朋友还有得做吗?他在军校还能混得下去吗?他父母该如何失望呢?

青年时代的将军也热爱音乐,“但那里的音乐跟朋友爱听或爱弹的音乐截然不同,是为了让生活更舒适、更快乐,让女人的眼睛妩媚发光,让男人的虚荣闪出火花。” “但是康拉德喜爱的音乐,并不是为了让人忘却烦恼,而是触发人的内心激情与负罪感,是想让人的生活在自己内心、在意识层面变得更加真实。” (p51)——忠于主流的将军与忠于自我的康拉德。

主流,是习以为常的阶级。“近卫官的儿子觉得,他服从于明文或没有明文下达的强大指令,……服从也是在执行任务。对五千万臣民来说,他们由此获得安全感:皇帝在子夜前入睡,黎明五点起床,坐在烛光下,坐在美国制造的扶手藤椅里,坐在写字台后;其他的人向他宣誓效忠,服从规定、惯例和法律。当然,服从的程度必须超过法律所规定的程度。人们要在心里随时随地地服从,这一点至关重要。”(p52)

将军显然是服从的。但康拉德则显然不想服从,又压抑自己,逼着自己服从。(“是这样,”康拉德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消化食物,“那个时候不管什么都有规矩。”他面无表情地说。P96)(将军:“更糟的是,一个人在自己体内扼杀掉了那种由孤独在灵魂深处酝生的愤怒。他哪儿都不去。谁也不杀。他该怎么办?只有活着,等待,恪守秩序。”p100)

将军从五点钟回忆到七点多钟,截止于他俩亲密无间的青年时代。具体来说,是22岁之前。22岁之前,将军还没遇到克里斯蒂娜。在将军这两个多小时的回忆里,未来妻子尚未登场。

现在,远方的客人,久违的密友,爱恨纠缠的情敌,迟暮的康拉德上校,终于从千里之外的热带回到暌违的将军庄园,华烛初上,餐桌的所有陈列一如当年那天(1899.7.2)的最后晚餐。

起初,健谈的是客人。他谈论热带。这就像餐前小酒用来开胃,谈论热带犹如消除尴尬的寒暄。酒足饭饱,从宴会厅移步会客室旁的另一个房间,喝咖啡,抽雪茄,房门关上。谈话的主导权交给将军。

将军说,他41年来,就是在等一个时刻。此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康拉德问,“我是走了,我有这个权利。(OS:我想走就走)而且我有理由这么做。(OS:因为谋杀未遂)的确,我走得很突然,而且不辞而别。你心里肯定很清楚,并能感受到,我除了那样别无选择。”(p102)

“你别无选择?”将军抬起头问,他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客人,仿佛审视一件物品……

于是将军开始连篇累牍的独白,他把这41年来,把这独居的32年来的日日夜夜,把这日夜琢磨的心曲,娓娓道来。将军有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想要得到回答,他等这一刻,就是为了这“真相”。“康拉德在那天清晨想要杀他”,这个事实他已经知道,虽然从未得到证实;但将军如今对这个事实已经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这个事实的“真相”——这“真相”不是指谋杀的动机,对此将军已经无所谓了,漫长的岁月使他想透了一切,却只剩两点疑问需要澄清。而与其说是澄清,倒不如说是与知己的探讨和印证。

但你以为将军真是这么爽直的人吗?他满肚子话,憋了41年,在问出真正的天问之前,他夹叙夹议地先问了三个“小问题”。到底是当官的人,迂回的套路已经深入骨髓刻入基因。

小问题之一:到底存在不存在友谊?(p104)

他自我阐释,不容置喙,最后结论:“因此我们没有权利向我们曾经视为朋友之人索求真相与忠诚,哪怕有许多件事表明了这个朋友的不忠。”——“没有权利”意味着平等,平等才能产生友谊,将军其实知道友谊存在,也知道最纯粹友谊存在于他和康拉德之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但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这番阐释,既是他多年辗转反侧的思考,也是对当年事件的定性,他认为康拉德不忠。这个发问是一种刺激。

所以客人反问:“你能完全肯定,这个朋友不忠吗?”
而将军说:“我不能完全肯定,所以要趁你在这里,咱们谈谈这件事。”

在我们平常人眼里,对朋友起了杀心,难道还不算对朋友不忠吗?我想将军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年迈的将军为什么又不完全肯定了呢?因为这个问题还隐藏了另一个问题,即不忠的“忠”字,到底是忠于什么?如果是忠于自我本心,如何能算不忠?是的,效忠的对象可以不同,正如将军后来也意识到,“我们没有权利向我们曾经视为朋友之人索求真相与忠诚”,将军还说,“一个人并非由于他所做的事情而犯错误,而是由于他所做事情的根本意图。……一个人可以做出不忠、卑鄙乃至杀人之类更坏的事情而仍然未失内心的纯洁。行为还不是真相,毕竟只是后果而已。……”(p109)

我想这不是将军的讽刺或反语,这是他的真心话。这种论调迥异当下观念,中国人讲究“论迹不论心”,反感“诛心”,但如果小说人物要这么想这么信,读者又能说什么呢?

对于这个小问题,将军在下面的叙议中还替换成相同的另外一些问题:“你曾经是谁?你实际想做什么?你实际能做什么?你曾对什么忠诚和不忠?你曾对什么、曾对谁勇敢或懦弱过?……你和我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是我的朋友吗?”(p116)——这些问题的实质都是一样的,甚至可以说,只要任意一个问题有了真正的回答,则所有问题包括将军尚未出口的两个天问,都能得到答案。

但将军终究是明白了。“我终于还是知道了。是的,我是在打猎时知道的。”(p117)

“打猎的时候,你知道了什么?”康拉德试探地问。

——试探!可见康拉德心中也有无数疑问,其中一个就是,将军到底知不知道康拉德在那次清晨打猎时起过杀心,另一个是,将军到底知不知道康拉德为什么要起杀心。

可悲啊朋友们,理解一个人是这样难。多少未曾说出的话语,反而才是最关键的信息,而这些最关键的信息,往往无法用言语道出。

从p117到p164,将军开始回忆打猎。那一刻发生了什么,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次日发生了什么,从此发生了什么,往事历历在目。康拉德不辞而别,将军次日如有预感地来到康拉德的住所,他第一次来;随行的克里斯蒂娜却仿佛不是第一次来,她与住所中的家具件件相识,目光平静,她还语调平静地说了句,“这个胆小鬼”。克里斯蒂娜在这50页中正式登场了。

于是,小问题之二: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我还应该知道:这为什么会发生?人与人之间的疆界在哪儿?背叛的极限是什么?我应该知道这个。另外还有,我到底犯了什么罪?……”(p164)

对这小问题之二,将军接下来自己做了解答。他反复阐述“两类人”这个概念和事实,他还终于意识到,他的阶级是种无处不在的压力,而另类者要时时刻刻承受压力下的义务不得解脱——这就是原罪。

“……后来,漫长的时光和孤独的日子让我懂得,无论男女关系、朋友关系,还是人与世界的各种关系,永远取决于此:取决于将人类分成两类的另类性。有的时候我几乎相信,世界上只存在这两类人,每类都是另类性的变种,阶层划分,世界观,权力等级,一切都是另类性造成的结果。……两种秉性,两种生活节奏……”(p168)

“在两类人的背后,有多少绝望和盲目的希望啊!是的,在阿尔科,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我意识到他的命运将在我的身上继续,我和父亲有着同样的性格和趣味,我母亲、你和克里斯蒂娜站在对岸,虽然你们每个人各有不同的角色,一个是母亲,另一个是朋友,第三个是恋人、情人和妻子,但是在我生活中,你们扮演的仍是同一个角色。你们在对岸,是啊,我永远不能跨到那边……在生活中你可以得到一切,可以战胜周围和世界上的一切,生活可以赋予你一切,你可以向生活索要一切:只是你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趣味、倾向和生命节奏,不可能改变从根本上决定一个人特征的这种另类性……”(p169)

“我想象你们心里充满的憎恨,当你们想到我时,当你们的每个举动时时刻刻都在我的权势、丈夫的权势、庄园主的权势、大贵族的权势、我得天独厚的社会和财产地位、我的仆人和军队的威胁之下,随时都会面临超乎一切的强大压力:义务,那些你们被责令承担的义务,即使你们爱、你们恨但仍清楚地知道:离开我你们既不能美满地活着,也不能美满地死亡。”(p193)

小问题之三:克里斯蒂娜所说的“胆小鬼”是什么意思?

将军:“我怀疑你们联手谋划要杀掉我,而你最终没有胆量执行。”(p199)

客人终于开口说,“这个问题,我不回答。”(p202)

“我懂了。”将军说。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得意。(p202)

所以,是的。康拉德和克里斯蒂娜早有预谋。

但这小问题之三只解答了一半。所谓早有预谋,到底是指两人在长年通奸中的大概谋划,还是指既有大概谋划又有那天打猎前的精准策划?如果是前者,那么克里斯蒂娜骂康拉德是“胆小鬼”,说的是康拉德尚未付诸行动就已经不堪忍受,骂的是康拉德心理上的懦弱;如果是后者,则说的是康拉德付诸行动却功亏一篑且临阵脱逃,骂的是康拉德行动上的无能。

所以,将军终于祭出天问之一:“那天早上你在林中想杀我的事,克里斯蒂娜知道不知道?”(p203)

这个问题的关键性如上所述。但康拉德说,“现在我对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将军黯然。

所以这问题无解?

“我打猎回来……我已经站在她的跟前。……我被她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一声不响地看了我许久,那一刻就跟上午我一动不动地站在林中等待什么发生——等待你开口说话或扣动扳机的那一时刻同样漫长,同样直白。她神态专注地盯着我的脸,仿佛想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我到底有没有想什么?到底知不知道什么?似乎知道这些要比生活本身还重要……”(p145)——从这段来看,克里斯蒂娜似乎早知那天在林中将要发生的事。

但将军又说,“当克里斯蒂娜脸色苍白、用那种奇特的询问式眼神看我时,她不可能知道任何事情。她不可能从我脸上读出狩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p151)——从这段看,又似乎不知,但将军始终无法肯定克里斯蒂娜到底是否早知林中故事。将军这段话,是以自诩了解克里斯蒂娜的口气道出的,但他显然之前并不了解妻子以至于他后来才想明白妻子的真正渴望(“克里斯蒂娜渴望离开这里”,p150),所以他的断言并不可信。将军太自负太傲慢了。更何况,“不可能从脸上读出”只能说明将军掩饰得好,但能说明克里斯蒂娜“未知”吗?

也许答案是“知道”。所以康拉德再次拒绝回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克里斯蒂娜。

另一个天问,原文是这样:

“另一个问题是,凭着我们的精明、傲慢和优越感,我们到底赢得了什么?另一个问题是,对这位早已过世的女人的痛苦迷恋,难道不是我们生命的真正内容吗?我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我答不出来。……我见过和平,见过战争,见过贫困,见过荣华,见过你的胆怯和我的傲慢,见过战斗和谈判。但是在生命的深处,我们所有行为的意义,可能还是这种与某人的纠葛——纠葛或激情,随你怎么叫它。……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你是否也这样认为,生命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那股有一天打动了我们的内心和灵魂,之后永远燃烧到死的激情?不管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们经历了这个,或许我们就没有白活?难道激情真是如此深邃、如此邪恶、如此伟大、如此没有人性?……但激情的内在实质并不取决于其行为和品质?”(p209)——其实就是在问:生命的全部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这股激情?是不是找到了这激情,其他就不用管那么多了,什么邪恶伟大无人性都无所谓了?

“你为什么要问?”对方平静地说,“你很清楚,是这样的。”(p210)

如果小说是到这里就结束,这就只是一桩普通的三角恋,只不过其中夹杂了许多变幻多端的人性。但后面还有短短的最后一章,将军吩咐乳娘可以把克里斯蒂娜的尘封画像重新挂出来了。然后他们有一个晚安吻别,做为最后一段,——

“乳娘挺直身子,用那只肤色枯黄、瘦骨嶙峋的小手在老将军的额头画了个十字。他们相互吻别。这个吻反常、短促、特别:假若有谁看到,肯定会微笑。但是如同所有人类的吻,这也是回答,以其怪异而温柔的方式,回答一个难以言表的问题。”(The End)

这难道不是作者的有意暗示?难道作者不是暗示乳娘才是将军的“全部生命意义”之所在?如果由这暗示出发,倒回去看所有乳娘与将军的互动片段,顿时恐怖。将军自八岁那次高烧之后,就一直迷恋乳娘吗?乳娘才是这个庄园真正的女主人?克里斯蒂娜要逃离的就是这个?到底是谁不忠?将军也是无处不在的阶级、规矩、义务的牺牲者吗?

P.s. 彩蛋:不妨猜猜乳娘到底几岁,将军又是几岁。

P7,开篇就说“妮妮已经九十四岁”。

但隔行又说,“将军出生的时候,她就在这间屋子里。当时她只有十六岁,而且非常漂亮”,因为妮妮十六岁生了孩子,被父亲赶出家门,只身来到庄园时还带着“一绺死婴的头发”——单看这里是对的,只有自己孩子刚死不久,妮妮还处在哺乳期,她才有可能当将军的乳娘。

但p8第一行却说,“她就这样住进了庄园,寡言少语,一住就是七十五年”,隔数行则说,“她不仅哺养将军,还看着他长大,一晃过去了七十五个春秋”——看来将军今年应该是75岁。

但16+75=91吧?怎么就又说94岁呢?

而将军的岁数,在p73,书中说,“康拉德比将军年长几个月:春天已满七十三岁”。记住啊,他们的会面是8月14日(书中没说哪一年,是我自己推算出1940年),已经是这年夏天,也就是说,按这一段的提法,康拉德满73岁,而将军也快要73岁。

如果将军73岁,妮妮94岁,那么将军小妮妮21岁。如果将军75岁,妮妮91岁,那么将军小妮妮16岁。如果将军75岁,妮妮94岁,那么将军小妮妮19岁。
但不存在将军73,然后妮妮是73+16=89岁的可能,一则不在同一语境,二则在匈牙利语中,91和94或许会混淆,89却绝不会跟91、94混淆的。(nyolcvankilenc:八十九。kilencven-on:九十一。kilencven-négy:九十四)

只能说,作者一定是某个地方记错了。而将军和妮妮的年龄差距是16-21岁之间。

因为岁数问题不确定,导致某些事件的发生时间也不确定。

书中明确提到的时间只有一个,即1899年7月2日早晨谋杀未遂。之后8年将军未再跟克里斯蒂讲话,直到她死,那么克里斯蒂娜的死亡时间是1907年。将军云游一年,即1908年。回来后,在庄园独居32年,直到康拉德拜访,所以本故事发生在1940年。以1940倒推,如果将军是75岁,那么他出生于1865年。

那么,将军什么时候和克里斯蒂娜结婚的呢?书中说,蜜月之后20年,克里斯蒂娜死了。那就是1907-20=1887年。1887-1865=22岁。22岁正是将军一生节点。22岁之前,意气风发,人生都是春天,22岁之后,往事不堪回首。

从节点的设计上来看,作者是倾向于设定将军此刻为75岁。而后来说与将军同岁的康拉德73岁应为笔误。

只有妮妮的岁数始终费解。因为94和16+75这两者是离得如此近,怎么可能算错呢?从种种迹象推测,妮妮还是91岁比较靠谱,因为16岁生子比19岁生子要稍微严重一点吧。

20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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