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年结束，余月成绩平平。全班39人，她在十几名，父母当然无所谓，但是老师不满意，自己也不满意。汪老师找她谈过话：“面试成绩，中考成绩，你都是尖子。你们家里又有外语人才，你是有天赋的，千万不能因为琐事荒废学业。既然你能够坚持下来，相信你能学得更好。”语文老师也当众表扬过她：“余月同学勤于钻研，知识面广，大家要向她学习。”数学老师的评价是：“只要你用心，完全可以学得更好。”然而最喜欢她的，却是美术老师孙燕生。
孙老师是老北京，所以叫燕生。据他自己讲，他的祖上是旗人。这个人吧，不拘小节，幽默风趣，有时又有点自负狂傲。他有四十多岁，一米八的个头，肤色黝黑，常年戴着一副浅色墨镜，又爱穿运动服，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就跟他开玩笑，赶明个您教体育，我教美术得了。此人似乎有点西洋血统，面部轮廓如同斧削一般，极为优美，高高的眉骨和鼻梁，双眼皮大眼睛，睫毛翘翘的女孩都嫉妒，嘴型周正，笑起来还带酒窝的。虽说是络腮胡子，但是刮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物在师范学校，好像有点不大对头。余月晓得，这又是一个人参，凡是人参都会跑的。
师范学校课程的设置，与普通高中和职业学校都有着很大的不同。英语师范班自然以英文课为主，直接借用大学的，同样分成精读，阅读，口语和听力几项，还附设短期的板书练习。语文，地理，历史都是主课，数学，体育，思想政治作为副科。本来音乐和美术都是每周各两节，但是没有音乐老师，校长一合计，干脆就把学唱英文歌作为音乐课，分散在英语课当中，这样美术就成了主课。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安排，不但可以减轻学生课业负担，能够增长知识，开阔眼界，也可以充分发挥老师的演讲口才。
余月沉默寡言，谨小慎微，课外活动也很少参加，跟老师和同学的关系都比较疏远和冷漠。但是在课堂上，她却要常常表现自己。其它课程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但是口语和听力，余月显出了极高的语言天赋，把大家远远地甩在身后。同学们暗地里抱怨，听力课成了丁余会，口语课成了李余会。后来丁老师立下一条规矩，那就是余月同学请闭嘴，让其他同学回答问题。口语课的情形也差不多，但是李老师并没让余月闭嘴，而是把书本丢在一边，聊得不亦乐乎。大家都说余月的短时记忆那么好，有没有秘诀，她真没什么可说的，语感这东西是天生的，别人就以为她是太孤傲，或者太自私。
美术课对于英语班的学生来说，没有太大吸引力，几乎就是个摆设。大家要应付高强度的专业训练，除了几个练字的同学，并没什么兴趣。孙老师讲了几个月，教授了一些基本知识，也觉得索然无味，多数同学画得乱七八糟。后来似乎得到了校长的默许，就改成了周末聊天会，作业和成绩也就不那么认真了，随便画一张或者写一张，要么出个黑板报，甚至织件毛衣什么的都可以，毕业时再算成绩。
班里只有四个男生，都被孙老师发展成哥们，他们五个人经常在校园里谈笑风生甚至推搡玩闹，传说他们假期相约外出游玩，抽烟喝酒练气功。不少女生跟他也有课外交流，那些人住的离他家比较近，余月混不进去。不过混不进去也好，她可以远远的欣赏他，而不会被人发现。约莫一个学期的光景，周末聊天会渐渐成了孙余会了。既然不是正式上课，大家就很随便，有时候在教室，有时候用一楼的会议室，因为里头有放映机和幻灯机之类的设备。孙老师有时候甚至坐在桌子上，四大金刚一边两个，好不气派。余月呢，总是坐在人群最后，也没人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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