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因一篇旧作竟收到读者来信,他是如何寻到我的地址,未可知,但信上连连的‘回不去了’,读来倒让人平生几分感慨,好象一位痴情女忽地接到情郎的绝交信,失意、恍惚,兼着锥心碎骨的疼,那情郎的名字,便唤作时光罢。
那篇作文叫‘有一种天真’,原写的是一位女童迷失,因我感动于她的天真,而引她回家的小事,写时,也未想太多,只是由着那股感动叙下去,不想,却勾起了有心人‘回不去了’的浩叹。如今引我重读,那种回不去的感觉也油然而生,是的,我们通通都回不去了吧,那些走过的生命之旅。
想来,打我们识事起,便想拼命往前冲,幻想着自己长高一点,脸上的稚气再剥落一些,当真生命是一场竞走比赛,看谁能走在前头,回头看拉下的人,好象自己已经捧着个‘成熟’的金字招牌,那种得意,啧啧。
殊不知,迅猛向前的我再回首时,这才意识到,成长的路已告终结,而且这条路不允许逆行,凭你是高官富贾,凭你哀哭痛嚎,也无半点特权可许。引我们回溯的只能是记忆,和无限的怅惘。
近些日子,好些失散已久的同学忽地全冒出来,联络我,张罗着大学毕业十年聚会的事,通过各种方式叙旧,打电话的有,亲自登门的有,更多的是通过聊天,说说十年来的变化。然而,就这么简单一沟通,我才发觉记忆中的那些面孔都变了——从前真诚的,巴不得扯开胸膛以心示人的,添了层伪怍,凡事问他,总要思虑三分,拐着弯抹着角回话,生怕我从当中窥见什么。原来风风火火做事的,变得战战兢兢,说话到一半,便突然告诉我,‘这话不能说给她呀’,‘这话我也是头一次讲的,莫传出去啊’,其实她不过是简单评价某人某事而已,又没诋毁又没诬告,何必这样小心呢?更多的人,城府是深深深,客套的话说了一通,我的状况别人的状况问了又问,轮到他时,就是滴水不漏了,凡事一个‘嘿嘿,老样子’,八个老样子说了,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
既然失却了原来的那份本真、那份情谊,再热闹地聚在一起为何呢?因为大家注重的是‘礼仪、套路’,十年了,总该聚会的,至于各人变得如何,还能不能沟通心意,那倒是次要的事。
拓展想开,又何止同学呢,好多朋友不也跟着变了,他们在各自路上走着走着,便不是先前的他们了,至少,在我这里是这么认为。那些少年时、二十出头时的挚友,还有几个有着当初的面目?除了惘然,就只能说岁月弄人了。
那封信上说,回不去了,回不到天真的童年时代了。其实不单是童年,就连刚过去的一分一秒,我们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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