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堂弟来电:“姐姐,我们和爸妈明天回梅城过端午节,回梅城之前拐进来看看大伯再回家。”大姐得知从汕头回来,我们一起迎接河叔一家的到来,但是我们都没有告诉爸爸,因为我们怕他太激动。
父亲十几岁就住校,毕业后来到潮汕参加工作。故乡对于他来说,或许就是充满太婆对童年的他的万般宠爱和父母在的地方。
爸爸这个人物角色对于童年直至少年的我来说是陌生的,由于工作关系,每个月他只回家几天,他的一口客家话让我觉得和他交流太痛苦,以致于我不爱和他说话。在大杂院里,爸爸的客家话常被大家开玩笑,所以我也很少看到他开心愉快地说话。唯有每年回老家,爸爸和阿公阿婆叔叔们有说不完的话。在哪里我才发现爸爸也是很有语言魅力的,他也会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也会大哥大伯地叫个不停,爸爸脸上的笑容是最舒畅的。每次回家,阿婆和叔叔、堂姐弟们一起来到巷口迎接,离开时大家又会一起送到车站,阿婆总是拉着爸爸的手嘴里诺诺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再后来,阿公阿婆相继离开, 故乡对于爸爸来说,那里是他和姐弟们相聚的地方。那里就是他的根,而我也渐渐长大,发现这世上最好听的方言非我们的客家话莫属,抑扬顿挫、轻轻的、软软的,就像在唱歌。
爸爸的姐弟在祖国的最北、最南,甚至去到国外。每逢佳节倍思亲,逢年过节, 他必定要打电话给离开故乡的姐弟问好,而他看着墙上的挂钟等着故乡的弟弟们的来电。以前我们并不理解爸爸对故乡的感情,认为少小离家的爸爸对故乡没有太多的感情。如今才明白,经过岁月的洗礼,最难忘的正是故乡的点点滴滴。
退休后的爸爸,每次回家 都会提前好几天兴奋地进进出出,琢磨着把能带上的东西带回家和弟弟们分享,回来后愉快满足的心情会持续很久很久,时不时拿出照片一遍一遍地看。如果我们提议,带上他回老家,他更会是开心得不得了,爸爸会说:“我一个人走出来,带回家的是一队人马。”
堂弟妹们很多也走出梅城,叔叔婶婶们帮忙带孙子也走出梅城,只有春节大家才一起回老家聚聚。爸爸也不再念叨回梅城,只是不时拿出照片,一遍一遍的整理。堂弟们回梅城都会拐进来探望大伯,这种改变相聚的方式我们觉得很好,不用费周章带上爸爸回趟家,真是省事省心,我们也以为爸爸融入了潮汕,不会再想念他的家乡。
妈妈说爸爸早早就在家里安排,摆桌子,摆椅子,不时看着墙上的挂钟。河叔一家到来,爸爸自然要按惯例拍照。欢聚一堂,我发现爸爸的话少了,沉默了,甚至有点发呆了,看他满头的银发突然觉得:爸爸真的老了。心头暗暗掠过一丝不安,生怕他太激动。晚上8点 ,爸爸催促河叔一家启程,反复叮嘱堂弟慢点开车。不喜欢玩手机的爸爸,在河叔一家离开后,拿着手机端详了很久很久,因为里面有和河叔一家的合影。第二天,爸爸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妈妈说他早早就冲洗照片去。
怕我们麻烦,长大后的我们从不曾听爸爸说要我们一起回梅城,幸亏我们都懂得他的沉默,不说不等于不想,今年春节,我们还一起回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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