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二）

        傻子家住在一个大联排的房子的最外间，这种大联排房子一间一间相隔，每一个联排都表明是个大家族。房子和房子之间就一堵墙隔着，用大柱子做支撑柱，用竹条做网，中间涂上石灰砂石混合成的粘合层，一堵墙就立起来了。每间房子都有直通到二楼的木楼梯，楼梯最下面围成个小鸡舍，鸡舍往里就是灶台。每间房子二楼向外延伸，二楼下面就形成一个过道，每个大家族的人情往来，是是非非都在这个公共的过道里发生。一般都是最里面那件住着家族的长者，然后依次就是每个儿子，房子联排得越多就是向外宣告家里带把的多。傻子家住在最外面。

        由于墙的隔音效果不好，所以第二天，隔壁的嫂子就知道傻子妈想送傻子上学的事情了，等到下午，联排的其他妯娌就都知道了。本来这是个小事，但相安无事太久了，小事就翻大了。从二嫂子的观点来看，傻子不能去读书，一来，傻子本来就不会，浪费钱，不如放牛放羊放小鸡仔去；二来，傻子在村子里已经名声不好，去读书了会败坏家族的名声，虽然傻子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傻这件事本身，就不值得对外宣扬，所以，傻子不能去读书。三嫂子觉得二嫂子平时没个正经，这会倒是非常通透，支持她。婆婆自从知道傻子是个傻子之后，就避而远之，就算难得踏进傻子家的门，也是开口就找傻子哥，对傻子上学的事也不想管。

        傻子妈对这事很是恼火，本来就是跟着傻子爸商量的事情，也没真想着把傻子送去学校。这倒好，火还没点着，饭倒先熟了。傻子妈对二嫂子这种隔墙有耳的行为很是不满意，又碍于嫂子辈分大，不好明说，到是晚上立马悄悄把藏钱的地方挪了个地。二嫂子等了两天，见隔壁没动静，就跑到婆婆那里吹风去了，大道理，小道理，唬的婆婆一愣一愣：说的对呀，不能让一个傻子败坏了几辈的基业呀。等吃了中饭，婆婆就挪到傻子家找傻子妈来了，开门见山，劝傻子妈务实为重，家族为重，傻子哥为重，傻子还是留在家里散养着。傻子妈坐在小竹凳子上，一边剥着黄豆，一边嘀咕：上学也不碍事，就去试试。婆婆说了一通，也不管有用没用，心理总是可以交代过去了。

        第二天，傻子妈就带着傻子去找小学校长去了。要不是婆婆这一出，傻子妈还真没打算让傻子去学校，傻子妈也是爱面子的人，但明显好强战胜了虚荣。校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凡每个村都有个傻子，但每个傻子都是村里的显性保护动物，是绝不能出入这种正当场合的。校长以影响同班同学学习为由，想拒绝傻子妈。傻子妈这就来劲了，傻子一不吵，二不闹的，连问个难点的问题都不出声，哪里会影响同学了？校长一开始立场坚决，不能让傻子上学，但经不住傻子妈连着三四天的来办公室闹腾，最后还是老资格的老师开了口，就让傻子学3个礼拜，能跟得上，不出意外就让傻子上学，不行就退货。傻子妈没法子，也只好答应了。

        傻子当然是不会开窍，不然就是又是一大奇迹了。但还是没上到3个礼拜就回家了，准确的说是第一个礼拜就回来了。倒不是傻子在学校闹出什么事情，而是傻子哥。自从大家知道傻子是傻子哥的弟弟，舆论的力量就大显神威。傻子哥几乎不能在学校动弹，好奇的不好奇的，同情的不同情的，一股脑的朝傻子哥奔来。本来嘛，傻子围观过一次就够了，也就那样，傻子哥可不一样，活生生，有反应的正常人那。傻子哥经过了几天的全校同学的亲切问候，终于在第二个礼拜对傻子妈说，他们两个只有一个可以去学校，傻子去，他就不去了。

       傻子哥当然最后还是去了学校，而傻子回来继续放牛放羊喂小鸡。傻子觉得没啥事，隔壁二嫂子很是欣慰，终于家族的名声还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