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文清被父亲吆喝后，一溜烟回了家。外面一个木头门，里面双扇门，进了家，妹妹己做好了饭，木头炕沿上放了笼，自己爬在一个两节红柜上吃起来。父亲安排下午的活，他闷闷地听着，应着。

到了秋天，文清去了趟城里，笫二天回到村庄，看村里排了好长的队，自己好奇，一问才知道青莲昨天出了车祸，流了许多血，村里人排队献血呢。青莲是什么猫血，熊猫血，很少见。村里许多人都验血呢、有站的，坐地下的，各想各的心事，也有互相聊天的，文清站在队里，想着自己要是那个血该多好！人们谈论着，担心着，都不敢提及青莲的近况，似乎要有大事发生一样，渐渐地人们都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文清验了血，歪歪斜斜地回到家，想去地里，也没心思。在家里闷坐着，想青莲的病情，想自己将来的生活。忽然村长急匆匆喊他:“文清，你的血行，赶快献血去，医院有车在队里等你！”文清跟着村长连走带跑，上了车，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高兴。

抽血，输血有序进行，一切顺利。文清在医院找到青莲的病房，在门囗的玻璃上看到青莲的母亲坐在床头，父亲在一边地下蹲着，一条白色的棉被盖着青莲，谁都没说话，都沉寂着，似乎是空的一个屋子，里面装满蚂蚁，在文清的心里爬着。没多久，他悻悻地走开，好像一桶水倒尽，心里空落落的。他无能为力，能做的也只这一点。一个月后青莲柱着双拐出来晒太阳，他走近她，又不知该聊什么，只是挖着头发走过去，青莲看他，眼里噙满泪水，也不说话，沉默着，文清走近旁边:“好了，就好了！”他看到似久别的恋人，又似自己的妹妹。“我下地去了，你好好养着。”青莲望着他的背影熟悉，又陌生，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己流满双脸，她就让它流着，流着才痛快呢！文清走到远处，悄悄回首，发现青莲仍站在原处，像一座雕像，他心里的雕像，永久的！

文清把这一幕不知回味过多少遍，成了他心里的慰籍，即使心里有多少不痛快，便一扫而尽，继续他手里的工作。他为她做了一点事，不管多少，他心里温嗳。人生也许快乐的就那么几年，童年和青春岁月，以后便是砣螺一般的生活，一年又一年快速地转着，到了五十岁，连过年的滋味也没有了，马上又是一年，好像天天在过年，让人心烦意乱，错手不及。也许你看透了人性，而生活耗着你，把你的骨髓吸干，肉吃尽，你便赤裸裸地晒在那里了。有时候怀疑自己活着就是个错误，如那个快没油的煤油灯，连蕊都烧手的时候，发不了光，就是熄灭了。人生究竟有没有意义，他至今也没有想透，也许至死也想不透，就闭幕了！

你说人生是一出戏，什么戏？苦戏，但它却有甜美的时候，却那么短暂。苦也不似今天这般无味，无奈。又不得不活着，或许活着就是一个笑话。笑话吧，不笑他人，只笑自己。有时候，给父母亲只有上坟的时候才回想他们的影子，平时连想的空也少得可怜。而不久，自己也是那一堆土，成了别人的回想。到了自己成爷爷或老爷爷时，自己的坟前还有没有烧过的纸灰，都不敢肯定！他有时看见许多坟前，连前面石头都没有了，大约很久己没人光顾了。

自己曾几遍回忆自己的经历，就是一个悲残，似乎想不起来有什么欢乐。有人说悲痛的后面是快乐，而快乐的后面是痛苦，而自己只有痛苦。他羡慕聊斋里面那个人鬼的爱情故事，也许作者也是个情痴，爱而不得，自己却以人鬼的姻缘来安慰自己枯犒的心灵吧。可爱的是白蛇与许仙的故事，感动过多少代人！作者也是一位智者，人和人没有爱情，人和蛇有吧，人和神该没有牵拌吧。虽然不完美。那是多美的故事，有那么一段也值了！

青莲病好以后，家里前后来了几拨说亲的，也看了俩家，都没有相中，父母也就作罢了。父亲知道青莲的心事，她没提，自己也不提。反正以后哪看人家也不去，哪个来了也不见，要么吆三喝四把人三下五除二弄走了，要么冷茶冷语。那年正月，父亲干脆把话说开了，父女俩干了一架，她父坚决不同意找文清，嫌家穷，嫁了他，啥时候能翻身呢！你要找他，咱们就永远不要来往。有俩回文清来窜门，遭她父亲训斥一顿。说我们家姑娘也大了，你常来算啥事，让人说闲话。哑的文清脸红一阵，青一阵，像霜打了脸，匆匆离去。紧接是青莲像死了爹娘的哭声，把个文清恨不得出了院门在墙上碰死。常说男儿有泪不轻流，只是未到丧心处。文清在自己的草垛后面整整哭了一个时辰，想想过去，又想现在，怪自己没本事，穷！穷！！真他妈穷！！！自己都觉得不配人家，不能怪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