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个李镇长家的小儿子半夜突然发了疯,两个大汉都拉不住,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的七七八八了,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啊!”吴大娘边吐着瓜子皮边嚷着。旁边砍大棒骨的儿子吴大说:“嘿!你老人家吃饱了可别嚼舌根,刚刚李镇长家的随从还来买大棒骨,拎了个猪头回去呢!他家要是出了事,还有心思炖猪头啊?”“猪头,猪头,你才是个猪头哩!你当猪头是炖给人吃的嘛,憨老大!”吴大娘啐了一口老痰。
东华镇这个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交通不发达,三面环了山,一点点事情,不到半天,从镇东头传到最西头,镇北头和镇南头的版本完全不像样。就说李镇长家这点事,大清早的可都传开了。这猪头到底是不是给人吃的,还要问问李镇长家的随从钱二了。
“哎哟,钱二,了不得哇!你家少爷见了神灵了哟,赶明你不也学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吴大嘿嘿笑着,一副讥诮模样。钱二斜着眼瞅他,作势要动手,喊起来:“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吴大,取笑到老子我头上来了,看我不收拾你!”吴大到底见识浅,服软更快,立马讨好着:“我的好哥哥,可别和粗人动气,赶明我多给你砍二斤大棒骨,你就给我讲讲你家少爷到底咋了?”“好小子,算你识相,别着急,咱坐下慢慢说,我也不是有话能憋住的人啊!”钱二放下手,找了个砖头,盘腿坐下。
“昨天夜里本来好好的,我睡得正香被镇长砸了门,大冬天的那个冷啊,风呼呼的,我穿着个大夹袄,还打颤呢!看看镇长,衣服扣子扣了一半,趿拉着个棉鞋。我俩呼哧呼哧地跑到他家,他家小儿子正闹得很呢,逮谁砸谁,家里被糟蹋的乱七八糟了,十二三岁的大小伙子,整个像发疯的小公牛,可吓人。镇长家里的两个长工,平时有些力气,却咋也制不住这小牛崽子。”钱二喘口气,摸着口袋要点袋烟,吴大连忙递上火,示意钱二继续说下去。钱二吐了个烟圈,想起了昨晚的一阵闹腾。
后来实在拉不住了啊,镇长急得团团转,实在没办法了,摘了眼镜,拍拍脑门说:“不行了,这孩子大概是中邪了,钱二,你快到镇东头请我娘来。”李镇长一向对李大娘没有好脸色,他是公务员,而他娘整天东家西家跑,帮人驱邪,实在有失体面,这会儿是急红眼了,才想起来。
钱二出了镇长家的门,一面往镇东头走,一面打哆嗦,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小子啊,平日里躲你娘躲瘟疫似的,有事想起来了。这大冷的天,黑灯瞎火的,让老子给你找娘,真是不像话。”说是好说歹说的,可还是没放下脚程呢,不一会儿都到了。钱二砸着李大娘家的木头门,哐哐的,半天没听见屋里有动静。这可咋办,钱二看墙边堆了个草垛,一蹬一踩一跳,索性翻了李大娘家的墙。“李大娘,李大娘,快醒醒啊!你小孙子快不行了!”屋里悉悉索索地传出些响动,“哪个挨千刀的,你孙子才不行了呢!”李大娘声如洪钟,看来生气不小。钱二放软了调子,好声好气地和李大娘说了经过,李大娘二话不说,立马跟着钱二往镇长家走,天真黑啊,月亮被乌云挡住了,李大娘迈着小脚,急匆匆地往前奔,却也走不多快。
一到镇长家,镇长哭喊着跑出来,见了他娘就哇哇哭起来,活像没吃够奶的小奶娃,李大娘倒不慌,也不计较平日里儿子的不孝,催促着:“没出息的东西,哭有什么用,快带我去看看宝贝孙子。”李大娘一进屋,正在闹腾的小孙子忽地晕了过去,李大娘也不急,一搭脉,嘴里念念有词,旁边一众人手脚发软,不知道往哪放。李大娘吩咐下去,让厨房做了几碗小菜,摆上好酒,放在镇长家门口西边,又念叨了几句才停下。李大娘说:“我把人送走,你们别跟出来,我一出门的功夫,你们就把门关上,看看小孙子没事,就都睡去,第二天就没事了,一定要记得关好门哪!”李大娘说着就要往外走,李镇长这时良心发现了,想跟他娘看个究竟,李大娘不让他跟,一个人往西边走去了。
天太冷了,李大娘裹了裹夹袄,边走边念叨,“你这赶路人,没钱坐火车,也不能祸害我家小孙子啊,我家儿子是不孝了些,可是没有害人心,你咋好害好人呢?”“这下好了,你也吃好喝好了,再往西边走走,好送你回去。”李大娘在镇西头的空地上划了个圈,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家再给你取点路费,可别出去害人了,不然你可不好过了。”
李大娘又火急火燎地往回走,好容易回了家,包了一包袱金元宝就往镇西头走,等烧完金元宝,折腾来折腾去,就到后半夜了。这李大娘,胆子还真大哩,这下镇长儿子也不敢不孝敬了。
故事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真相摆在大家伙面前了,李大娘这下更是声明远播了。大家都说李大娘艺高人胆大,一时间拜访的人多了起来,其实李大娘倒真会治些小病。
半个月后,小孙子去看奶奶,李大娘给小孙子准备了一桌好吃的,笑着摸小孙子的头,夸他懂事,长大准是个好演员咯,比他爹有出息多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