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快过年了,俺妈又要做很多的干粮了,枣饽饽,面鱼,炸果子,豆饽饽,包子,杂粮带点酸味的琪榴(这两个字没查到),做好放到厢房的一个大蒲篓里面,上面盖着鲜艳的包袱皮,天冷,不怕坏,可以一直吃到出正月。
俺妈那一代实在是吃苦的人,现在的媳妇很少做了,一般小媳妇吃的干粮都是由婆婆供应的。俺妈有时候感叹:“不知道这些老传统会不会到俺们手里就断了!”
先说这个炸果子吧,虽然看起来,它更应该叫面鱼儿,它是发好的面团,用一个木头的鱼模具卡出来的。而俺们叫“面鱼儿”的,形状如同长方形的大饼,跟油条是一家子。
甭管怎么叫吧,反正都要做的,也都很好吃。
准备一个大盆,面粉,加入蒸好的红薯,用手捣烂,不停地揉,揉光滑放到炕上,盖好棉被,一上午吧,面就膨胀了,发好的面团软软的,都是气孔,似乎也要呼吸似的。轮到我上场了,坐着小马扎,面板上,揪下一小团来,填满小鱼模具,咔咔咔,很多条小鱼就卡出来了。加了红薯的炸出来更暄乎,特别是第二顿热好,吃起来香香软软,喷香扑鼻。
小时候走亲戚,响午饭时正式当个小客儿,穿着新衣裳,盘腿坐炕上,一般都有鱼,就着这个炸果子或者切成片的大枣饽饽,唉呀,滋啊。
姑姑嫁在邻村,正月初二,侄子侄女四五个,骑上自行车,一大早就到她家了。姑姑见了,赶紧下炕给喝点水儿,端上小桌,几种点心,泡点茶水,就是“喝水儿”了,这是过年待客的规矩。四妈家堂弟还小,把点心泡到茶杯里,低下头,拱着身子,一本正经的对付他面前的点心,被几个大的嘲笑。现在想想真欢乐。
姑姑亲侄儿,这是有数的,心眼实诚的姑姑忙活着把家里好吃的翻腾出来,做一桌好菜,她家的表弟,小我9岁,初中在姑姑家住过一段,我俩颇熟,他说他印象里我总是掐着个腰教训他,哈哈,看他这没大没小的样,我只恨当时教训他不够狠,现在打他一下,身上都是硬邦邦的。
我会到灶间帮忙,会夸姑姑做得好吃,会帮着烧烧火,姑姑被夸得花枝乱颤:
“俺真是有好侄女啊”,姑侄俩享受温情之际,一旁的表弟过来泼凉水 :
“嫩就会卖瓢哈”,(瓢是嘴的意思,形容我只说不干。)
他倒是看出点门道来,我的确不善厨艺,真正的大干一场,我不行的。
能牢牢地当好烧火丫头,在热闹的场景下,有我的一份参与,我就很开心了。
昨天,厂里也是最后一顿聚餐,疫情的关系,年会就取消了,让厂里的阿姨给烧一顿好吃的,宾主言欢。下午几个人去厨房摘菜,我任务比较大,帮着收拾两只鸡,尽力弄了,也还就是个粗加工,阿姨接过去细弄。
有同事就很会做菜,忙里忙外,手里不闲着,还能跟人热火朝天地聊天,包的馄钝有老盛昌的味道。她长袖善舞,我不行。
不说做菜了,大枣饽饽,是俺们胶东半岛家家户户过年必做的,面要揉上好几轮,下死力得那种揉,有时候看俺妈她们都是跪在炕上,这样把劲都使在手腕上,揉出来的面更筋道。
出锅一定要笑,裂开为妙,如果没发好,来年日子可不是个好兆头,主妇们会下狠心,咬牙切齿地再做上几锅。
有一年,几锅咧嘴笑的大枣饽饽已经做好了,俺爸还没回,为了等那几个钱。看俺妈气呼呼的样子,俺就献媚:
“等俺爸回来,不让他进家门,只把钱给咱们就行了!”,俺妈就笑了。我从小就不是个好物儿啊!
腊月二十七,傍晚的时候,插上大门,娘仨就忙活开了。妈妈手上沾点油,在茶盘里,把一小团软软的面拉扯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锅里;哥哥站在锅边,拿一双长筷子把炸好的往大盆里夹;我一般是烧火丫头。先是面鱼,然后炸果子,最后麻花,一直忙活到半夜。然后西游记开始了,咚咚咚等等等等的音乐响起来,腾云驾雾,西游记真好看啊。
面鱼 网图侵删近年,妈妈的手腕总是疼,爸爸体贴她,会早点回去帮她揉面。我也很想帮妈妈揉面,热热闹闹做上几锅,可惜女儿学校三令五申,非特殊情况,不得离沪。这nnd的疫情。
忘了这个茬了, 其实,即使能回去,出嫁的闺女也不可以回家过年了,老家的规矩,出嫁的女儿只能正月里走娘家,那么过年前的忙活,我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坊间传说,女儿在家过年对儿子不好。似乎是迷信,我辈应该打破,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个勇士,何必呢?惹得大家不高兴。
唉,就是有这么多无奈!
有时候很想过另外一种人生。回到高中,考个师范,在家附近好好做个老师,像我的那些大部分的女同学们。
但是慢慢过了自己这一关,靠自己双手养活了自己,为家为工作发出了一分微弱的光,虽然弱,也是竭尽所能。相信有很多我这样的普通人,我会觉得他们很棒,那么我也就是棒的。
没有一种人生是圆满的,缘来则应缘去不留。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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