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寡妇》讲的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寡妇王葡萄怎样在绝境中求生存的故事。
小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一方面害怕嘈杂混乱失序的世界，人自身的命运完全身不由己，人性丑恶赤裸裸地呈现，一方面却被作者精妙的辞藻征服，一天的时间急急地看完了这本书。
-1-
故事是从绰号为孙二大的孙怀清开始讲起。
孙二大是过生活的好手，勤快、精明、果敢，与史屯大多数懒惰庸碌甚至无赖的村民相比，他一双巧手从不停歇。与春喜等人奸诈狡黠的发家不同，他的财富积累是一点一滴用汗水和时间换来的。
葡萄7岁被卖给孙二大时，一定不知道二大买她的初衷是要阻止孙克贤肮脏的花花肠子。二大将她当作半个闺女半个儿媳养大，从未亏待过她，连出嫁也是照着城里人的样式，风风光光大嫁。
葡萄心理从没有童养媳的憋屈，她身上的仁厚坚韧，把苦难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本事，全是二大潜移默化中栽培出来的。十几年的亲情浸润，葡萄和二大早就成了亲人。在她心里，二大就是她的亲爹。
她能够为了二大，做孙少勇不敢做的事情。别说是舍弃爱人和孩子，即便是她的命，只要是为了二大，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豁出。在被无赖史五合强奸时，她云淡风轻，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叫喊，平静得不像平日里在村口为一块肥皂片与别人撕扯打架或为了留下猪食锅耍无赖骂脏话的王葡萄，但只有她知道她的心里正在酝酿着怎样的风起云涌。
她表面看浑顽未开，不谙世事，其实眼明心亮，乌溜光亮的眼睛一眼能看进人心里去，她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亏该吃，有余地知进退。
她离开有好工作好前途的孙少勇，不信任长得俊有作为的史春喜，却想把天大的秘密与灵魂里镶嵌着质朴与善良的丑冬喜和朴同志交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强奸她、胁迫她的无赖史五合。
-2-
兵荒马乱的年岁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吃牲口粪便里面未被消化的种子渣渣，吃虫卵，吃烧砖用的白泥，因生存而无可奈何的景象让读者格外揪心；噩梦却远非如此，永不停歇的斗争，颠倒了的是非对错，不分善恶，人性的本真渐渐变得模糊，一丁点儿的悲悯和善良显得格外可贵。
严歌苓的笔下，牲口是有灵性的。从三十几岁的老驴将死前在主人面前围着磨坊打转证明自己还有价值，到大饥荒时患上狂食臆想症的瘦牛对着屠夫流泪下跪，再到山穷水尽时有着阴冷悲凉目光的老鳖被砍下头颅拖着无头躯体爬进混乱的床底，几句简单的渲染，就将牲口的死亡烘托出了悲壮的意味。就像那个年代里明知厄运将至却无可奈何的人，在残酷里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挣扎，最终却免不了惨淡收场。
持续了几十年的的失序，葡萄身上的真实和质朴却一点儿也没因世事的变化无常而改变。她是至真的一个人，爱来得迅猛而热烈，却并非毫无缘由，不爱也一样。她有勇有谋、坚韧沉着、冷静务实，坚持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情，守护着二大，温暖着身边的人。
-3-
中年的孙少勇幡然醒悟，年少时的他像极了混沌初开之时自尊心和虚荣心极强的我们，满腔热血与激情，只想着上进，只想着自己的前途，却忽略了人生中最珍贵的人伦之情，天伦之乐。
“父亲给他的那只金笔，他是交给了春喜。像春喜这样的人”，好大喜功，不顾百姓死活的人。中年后的他，逐渐看破浮华名利的虚无，潜心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师。少勇本真的回归和史屯村民本真的回归一样，默契地守护着同一个秘密，确保着葡萄和二大的安全。瘫了聋了瘸了的二大终于在矮庙外与孙子相遇，即便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但血脉相通的默契让他们找到了彼此。在颤颤巍巍的双手拂过曾孙的娇嫩的面容之时，二大的人生奇迹般地圆满了。
创造奇迹的人是女流之辈王葡萄，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支撑起了二大的人生，这是一个男人都未必能实现的巨大工程，垂垂老矣的二大抛弃了传统男人当家做主的观念，在临终时对葡萄讲的故事里，暗含了葡萄从人到神的升华。
眼明心亮的葡萄一定能够听得懂，但她未必会在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