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铁路博物馆正阳门馆内,介绍了许多座铁路桥,有的简朴,有的现代;有的大,有的小。最吸引人的,还要数茅以升修的钱塘江大桥和背后的故事。
我曾经因单位拆迁,在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租住过一年。从西门进院后正对的那条大路就是“茅以升路”,一个小花园里还有茅以升的铜像。每次带儿子路过时,我都给儿子讲过一些茅以升的故事。其中就有他和钱塘江大桥的这一段。
这位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的前院长,是我国著名的桥梁专家。1934年,他亲自设计并带人施工,修建了我国第一座完全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现代钢铁大桥——钱塘江大桥,1937年9月26日正式通车。但在89天后的12月23日,他自己又亲手把这座大桥炸掉了,而且一炸就是六截。1946年,他又一次带人修复了此桥,从1953年通车到现在没有进行过技术上的大修,实现了“炸药不放对位置都炸不掉”的豪言。修了炸,再修的背后,是他对祖国的爱。
1896年1月9日,茅以升出生在江苏镇江。10岁那年,南京秦淮河上举办龙舟赛,热情的乡亲们齐聚堤岸,一座小小的文德桥上人挨人、人挤人,水泄不通,人们高兴时还不停地跳着。年迈的桥身渐渐不堪重负,突然一抖,断成了几截。众人随桥身一起堕入水中,砸死、淹死不少人。这件事,在他内心深处埋下了立志造出最坚固大桥的执念。
从此后,茅以升只要看到桥,无论是新桥旧桥,木桥石桥,他总会从上到下看个够;把书上看到的桥的文字抄下来,图画剪下来,画出来。后来,他考入唐山工业专门学校学习土木工程;1916年毕业后,参加清华留美官费研究生考试,以第一名考取;在美国康奈尔大学,他的专业是桥梁,仅用一年时间就取得硕士学位;在美国卡内基理工学院攻读博士时,他总是挤时间到桥梁公司实习。其博士论文《框架结构的次应力》中的创见,被称为“茅氏定律”,荣获优秀研究生“斐蒂士”金质研究奖章;1920年回国后,在交通大学唐山学校从教授做到校长。
1934年,茅以升被任命为浙江省钱塘江工程处处长,开始主持设计修建钱塘江大桥。钱塘江水文地质条件极为复杂,其水势不仅受上游山洪暴发之影响,还受下游海潮涨落的约束,若遇台风袭击,江面常逞汹涌翻腾之势,素有“钱塘江无底”之说,甚至还有“钱塘江上架桥—办不到”的歇后语。就像当年詹天佑修京张铁路时一样,外国桥梁专家也说“中国人无法在钱塘江上建桥”。
詹天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中国人有实力有能力,茅以升同样没有退缩。他说:“钱塘江大桥的成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能不能为中华民族争气的大事!”经过科学严谨的勘测,1934年8月8日大桥正式动工。
1937年7月7日深夜,北京西郊卢沟桥头,日本驻军以丢失一名士兵为借口,向宛平城东门开炮。中国军队奋起抵抗,长达8年的抗日战争由此开始。很快,日军将战火烧向上海和杭州。当时钱塘江大桥是各地物资运往上海的重要通道,日军为阻止修桥,常派飞机袭扰。所以茅以升就动员大家说:“早一天建好大桥,我们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茅以升和工作人员日夜赶工,1937年9月26日清晨4时,一列火车从大桥上隆隆驶过,两岸一片沸腾。这是中国第一座自行设计和建造的双层铁路、公路两用桥。建设期间,茅以升把工地当成学校,为国家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桥梁工程方面人才。武汉长江大桥的总工程师汪菊潜、南京长江大桥的总工程师梅旸春、九江长江大桥的总工程师王同熙、郑州新黄河大桥的总工程师赵遂章、云南南盘江彩虹石拱桥总工程师赵守恒等都曾参加过钱塘江大桥的建造和修理。建造过程中浙大、清华、同济等几乎当时国内所有的大学桥梁专业在校生曾大批来工地实习,由此培养出我国第一代现代桥梁工程师。
1937年11月,上海战况急转直下,11日,上海沦陷。16日上午,茅以升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自称自己姓丁,是南京政府派来的,并给他呈递了一份南京政府的绝密文件,要求他炸毁心爱的钱塘江大桥。这是茅以升想到过,却又最不愿意的结果。
茅以升也明白,上海与杭州近在咫尺,一旦杭州被日军攻占,钱塘江大桥就会成为日军运送物资的专线通道。钱塘江大桥确如自己的孩子,修建着实不易,但如果留下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危害实在太大。
丁教官看出了茅以升的为难,就说可以只炸五孔钢梁。茅以升却说,只炸钢梁很容易修复,必须连桥墩一起炸,并在14号桥墩上画了一个圈。他还要求先装炸药,炸之前将尽可能多的百姓和急需物资运走。南京当局也同意了。
11月16日晚,爆破人员和茅以升共同研究了爆破方案,并按计划将炸药安放在14号桥墩和第10、12、13、14、15五孔钢梁上,100多根引线从一个个引爆点连接到南岸一所房子里,只等一声令下,炸毁大桥。
12月13日,南京沦陷,在六朝古都,日军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随后兵分三路扑向杭州。12月22日,杭州危在旦夕,但这一天仍有300多台机车通过钱塘江大桥;12月23日下午17:00时许,在桥头都能看到日本骑兵了,茅以升才下令炸桥,并恋恋不舍地带着十几箱资料离开。一声巨响,通车仅89天的钱塘江大桥断成了六段。
日军也知道此桥的重要性,组织人员修复大桥,终于在1944年10月,修通了铁路桥。
1946年,抗战胜利后不久,茅以升接到修复大桥的命令,随即带着自己的十几箱资料赶到杭州。1948年5月,大桥成功修复;1949年5月,南撤的国民党工兵意欲炸桥,但只损坏了一小部分;新中国成立后,对大桥进行全面修复,终于在1953年9月完工,1954年3月恢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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