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当农民!”
“儿子,不好好学习,以后连媳妇都讨不到!”
“儿子,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捡垃圾!”
“女儿,你不好好学习,长大只能去当保姆!”
……这是我们中国对孩子最多的精神激励。
1

我有一个伙伴叫海生,当然跟我们的大诗人查海生是没什么关系的。
我们的海生是因为她妈当年一不小心把他生在腌菜坛子边上,他爸一拍脑门,就给自己儿子取了个诗人的名字‘海生’。(我们老家把坛子叫海子。)
村里一些老爱开玩笑的人经常逗海生,问:“海生,你是坛子生的,还是你妈生的!”海生低着头老不说话。时间一久也就没什么人开这样的玩笑了!
海生的爸爸是村里出了明的二百五,吊儿郎当惯了,从不着家。家里除了他娘俩,就剩一坪破瓦房用木棒子顶着,成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村里都知道他家过的不好,谁家做活办酒席,总要叫上她跟他妈。他妈是个老好人,人家一客气叫她待几天她就待几天。他爸爸知道了,就到处说:“谁谁家把他媳妇跟娃留着专给他们家做活!”村里人慢慢也不敢再多留他娘俩了。
后来他爸偷人家的牛被判了刑,留下孤儿寡母两个,大家才又都像以前一样办席做酒就叫上娘俩,不过海生再不像以前一样同妈一同去别人家了,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2

海生上学了。
穿的衣服是别人送的,书包是同村别人背过的,学费是队上出的。大家都羡慕海生。
老师说:“海生,你要好好学习啊,不然你可对不起大家对你的期望啊。”海生重重地点着头。
在田间地头要是遇到队长,队长也对海生说:“海娃,学习搞得咋样,可不能胡搞!学费可是全村人给你出的呢!”海生也重重地点头。
学校里,大家玩的时候都要叫海生,可海生总是羞涩的一笑说:“我不会玩!”慢慢大家都不叫他了。他就一个人在教室看书。
冬梅是他们村的,是个开朗活波的孩子,她很喜欢海生。
她说:“海生聪明,能把柳条做成口哨,把野花编成花帽,还能把木头刻成可爱的动物,能用小条竹子做吹泡泡的管子,还能用纸折各种动物……啊!他可真厉害呢!”
可她妈说,这都是没用的,学习好才算聪明。
不过冬梅从不听妈妈的话,她觉得海生聪明他就聪明。
没人跟海生玩,她跟海生玩。就算海生说不,她也有办法让他说好。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她就是那个能降海生的一物。
3

时间过的很快!我们海生终于成材了。
村里都传开了,说海生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不管是以前的老师,村里的干部,还是普通的村民都提着酒拿着钱去他家祝贺。
冬梅也来了,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海生,海生又瘦又黑,在人堆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冬梅把海生拉到边上说:“海生你真考上了?”
海生点点头,干裂的嘴唇有些发紫,风一吹就咧开了。
“海生,你嘴流血了,擦擦吧!”冬梅递给海生一张卫生纸,被海生挡了回去。他用手擦了擦,用舌头一添,嘴皮就又湿润了。
眼尖的冬梅一下子就看到海生起茧的手背,那是在食指指关节处,不注意看,是看不见的。
“这怎么了?”
“咬的!”
冬梅眼泪快掉下来,只有她明白海生多么不容易,别人难过时可以哭哭,可他难过时只能咬手背。
“一切不都过去了吗?你看你一下子就考到市一中了,以后一本二本不还随你考吗?”
“其实我都不想上了!”
“这话可不要说,不然就打嘴!”冬梅做出要打的样子。海生便不再说话了。
4

这是冬梅最后一次同海生聊天,她能感觉到海生很孤独,除了读书没什么朋友。
小时候,冬梅傻傻的问过妈妈,“以后我能给海生当媳妇不?”
她妈听了她的话差点笑趴下,“等你长大了,再看!”
现在她明白她妈的意思,他们家穷的锅都开不起,他爸爸又不务正业,他妈又老实,以后海生要是没啥本事,谁愿意给他家当儿媳妇呢!
村长经常批评海生爸,“现在政策好,我这个村长也见你家娃娃可怜,不然懒得管你这懒里懒散的人。”
高二时,海生爸被蜂子蛰死了,村长带着海生挨家挨户给磕头请人帮忙。
全村也可怜这对孤儿寡母。那天全村上下没有落户的,都来帮忙了,村里给集资钱粮,村长给主事,他爸爸风风光光出了殡。
大家都还说海生爸命好,一辈子啥事不管,死了还这么风光。
爸爸死了,海生没哭,也不说话,傻傻坐了几天。事情一完,就又去了学校。
5

高考的前几天,冬梅拿着半箱奶,去看海生,海生摸了摸她的头说:“还是你最懂我了!”
冬梅笑了。
他知道关心人也是有学问的。
高考结束,冬梅去找海生,却没找到。听他同学说他去外省打工去了,等填报志愿时回来!
冬梅当时还骂了句,“操他奶奶,也不给我说一声。”
事隔没几天,公安局打电话回来,说海生在珠海出了事。
冬梅赶紧买了票同村长和她妈一同赶往珠海。
到医院时,正是早上。冬梅看见海生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眼睛微闭,吊瓶嘀嗒嘀嗒的落着水,身边一名警察累的趴在床上正眯着!
海生一到珠海就找了一份商场保安的工作,那天他正在执勤,一名歹徒持刀先抢了一名女士的钱包,然后路过一家珠宝店,又砸了玻璃进行抢劫。
很快执勤警察也赶到现场,不过他们谁都没发现歹徒也带着枪,所以当歹徒拿出枪的时候,海生距离他最近,说时迟那时快他没多想就跑上前要夺过歹徒手里的枪,为了不伤及无辜,他在夺的过程中用身体挡着枪口,后来狗急跳墙的歹徒击伤了海生!
“海生是名英雄啊!你不要哭了!他给我们村争了脸……”村长抱着泣不成声的海生妈。
冬梅问医生,海生还能活多久?
医生哭了,她说:“准备后事吧,就是这几天的事!”
冬梅趴在海生的床边,看着他还稚嫩的脸,那洁白的唇边连胡子都没生,他还是个孩子,可老天为什么要收走他呢?他的成绩还没出来,自愿还没填啊!冬梅哭的稀里哗啦。
海生睁开了眼睛,他依旧摸摸冬梅的头说:“我好累,好想歇歇。你叫医生过来,我要捐献器官,只要还能用的,我都想捐出去。帮助别人吧,我这辈子欠着别人的。”
听的冬梅,哭的更凶。“你怎么那么傻,边上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要逞能跑上去?”
“我一直都是被帮助的对象,从来没好好帮助过别人,我只想好好帮帮别人。冬梅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以后我死了,火化后,你把我撒到海里吧!我一生下来,就叫海生,可直到我来珠海才见到海,海可真大,它可以包容一切,到时候你就把我撒在那里!来生我要做个快乐的人,做个属于自己的的人,当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学我所爱,爱我所学的。冬梅你听到了吗?”
“嗯,我听到了,以后你妈想见你,就来大海见你吧!?”
“我在她心里,她活着,我就活着。”
“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妈以后就一个人啦!生病了谁管啊!”
“你管管吧!谁让你是我朋友呢!欠你的跟大家的就等来生还了!”
海生去了,他如愿捐了自己的器官,不过没有如愿把自己骨灰撒到海上。
回来的路上她妈一刻不停的摸着骨灰盒,一路上都在问村长,“到哪了?”然后再给儿子介绍,“娃,到十堰啦,到城固了...很快我们就到家了。到了家我给你找个好房子,你成绩出来我就烧给你,让你在那边上大学。”
成绩出来了,海生除了语文成绩,其它各科都是白卷。
没有人理解他,就像没人理解大海一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