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逐增,感觉自己处理工作的能力稍有长进,不再整天忙得顾头不顾腚,因而得以有闲暇看了几本小说,颇有感触。
2001年1月由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作家邓海南的《戏人》一书,写的是一个关于写戏的人、演戏的人和管戏的人的故事。小说通过某报社编辑、诗人郑雨中到某省会城市艺术剧院当编剧的经历和感受,描写了一部戏从创作到演出整个过程中的愉悦、辛劳和曲折,再现了编剧、导演、演员和文化官员们各自不同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以及他们在艺术上的追求,个人利益上的权衡,人际关系上的矛盾变化和情感上、性格上的冲突和融合。作为一部非官场小说,其中却也颇为不显山不露水地把政坛的人事动态及国家大环境的变化作了一番点染。
小说中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郑雨中所阐述的一番关于国酒与洋酒的高论。
当郑雨中创作的被上下一致看好且已经在全国调演中获得最多大奖的《青春门》一剧因省长泄私愤而成为牺牲品被禁止进京演出以后,剧院所有人突然闲下来,郑雨中则有时间开始与大家频繁走动,沟通感情并了解生活。在与演员金涛喝酒时即兴发了一番宏论。
“白干和干白是两种类型完全不同的酒,一种是地地道道的国酒,不光是国产的,还是中国风格的;一种是洋酒,即便是国产的,酿造方法也是外来的,所以应该属于洋酒那一类,酒不同,喝法不同,喝法所代表的文化背景也不同。
“本质的区别有两点。第一点,国酒是造出来让人干的;洋酒则是造出来让人品的。再好的国酒,要是没有人干杯,没有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劝酒,没有面红耳赤的酒话,没有你想把我喝倒我想你灌醉的企图,没有酒量的高低大小和劝酒和反劝酒本领的较量,没有吆五喝六争输赢的划拳,没有那些花样百出的酒令和那些被酒劲激发出来的荤的和素的笑话,中国人喝酒的一大半意义和乐趣也没有了。当然也有好酒的老头每顿饭都得喝一点儿,我想那也是对酒精的依赖而不是为了品味。你就是给我茅台或者五粮液让我一个人慢慢品,第一口第二口还能品出好酒的香味来,再品下去也就品不出多么美妙的味道了,只有处在亢奋的状态里和别人碰了杯以后一小盅一小盅地往喉咙里倒那才能喝出国酒的真正味道来,所以国酒的境界在干而不在品。而喝洋酒则不同了,首先盛酒的器皿就不一样,不是小酒盅而是大肚子酒杯,无论是一个人自己喝还是大家伙一块儿喝都是文质彬彬地端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就是碰碰杯也绝不把那里面的酒一家伙喝光,小口小口地抿才能品出味道来,要是像干白酒那样干起来一般人经济上也吃不消。
“第二个区别就是洋酒是开放性的,国酒是封闭性的。洋酒你可以往里头搀东西,冰块、矿泉水、苏打水什么的,搀进去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不会起什么变化,反而更爽口些,几种酒也可以搀在一块儿调成鸡尾酒。可国酒就不行了,它不接受任何外来物的加入,兑什么东西进去都会变味,所以低度酒的香味总是差点,就是低度酒也不能加冰搀水,一搀就不是味了。两种酒也绝对不能往一块儿搀,哪怕是茅台和五粮液,一搀也不是味。”
郑雨中的这番话不但对国酒与洋酒的区别作了形象精到的分析,而且也隐隐然通过作为中国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酒文化对中外文化的一些特性做了一番比较。历史上的中国曾经是辉煌的,但到近代却落伍到令人不忍重提的地步。其中除了跟中国人好热闹然善独斗不团结有关外,还跟曾经的中国要么盲目排外要么一味媚外有关。其中寓意发人深省。
此外,小说中通过剧院艺人对生活和艺术的态度的描写也让我对娱乐圈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有句古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不免失之偏颇,但任何话语只要能传承下来就说明在一定程度上有其合理性。历史上的戏子即今天的演员是没有地位的,处在社会最底层,一个人但凡有点出路能活下去就不会去做戏子。时至今日,戏子的地位早就今非昔比。只要自认有点本钱或者根本一点本钱都没有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这个圈子拱,至于进去之后如何就甘苦自知了。为了成名,为了获利,圈里的人各出奇招、损招、绝招,以致在我这种世俗之人的眼中,表面光鲜热闹的娱乐圈其实污浊不堪。小说中的音响师岳一沉一段话颇能说明问题:“需要你的时候对你好得不得了,女的什么都可以给你,真心除外,说吹就吹,连个预备期也没有;男的什么好听说什么,利益除外,用到你的时候一口一个音响大师,翻脸的时候就不管你大师不大师了。这个院里的男人女人反正都够叫人伤心的。”
而让岳一沉为她离婚却最终被她抛弃的汤敏这样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男人和女人对爱情的要求是不一样的。男人希望找一个能够赏心悦目的,在性方面也能够让他满足的,再加上爱他,忠实于他,就满足了。一般的女人找一个像模像样的男人只要对她好大概也就满足了。但是我不行,我心很高,所有心高的女人都不是能够轻易满足现状的。男人结婚主要是想要一张比较稳定的双人床,可心高的女人想要的不光是一张床,还想要一架梯子。她可以凭借着这架梯子不断地向高处走。我觉得社会就像一棵大树,上面结满了果子,越高处结的果子越红越甜越好。人就好像蚂蚁,有的蚂蚁满足于吃掉在地上的烂果子,有的蚂蚁爬到一般的树枝上也就不想再往上爬了。可是我想一直爬到最高的地方尝尝那个最红最甜最好的果子!当然我不一定就能爬得那么高,但是我还想尽量爬得高一点。”因为她后来找到了这样一架梯子,所以她才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岳一沉这张床。遗憾的是那架梯子没她那么洒脱,最终她只落得顾影自怜。我庆幸自己没有任何条件进入这个圈,否则最终也许只能像岳一沉一样整天借酒浇愁了。
书中另一个“高人”则是天生丽质的梁玉红,她“可以同时爱好几个人也让好几个人同时爱她,这些关系之间从来也不打结也不缠绕,激动的时候那心情也像沸腾的开水,不想激动了把火一关就平静了。”“她从来没有为爱情而痛苦过,因为她和这些人(想占她便宜的人)只有交情而绝无爱情,甚至连交情也谈不上,只是交际而已。而且她的时间安排也相当科学,很少有两辆轿车同时开来的情况,所以那些来请她的先生们互相之间从来也没有争过风吃过醋。”
相对混得比较惨的是虽有“仕女雅韵”却“胸大无脑”的杨琴了。她“只要是有点钱的人来找她,也不管有才没才,有貌无貌,只要有空,一概都去。各种各样的礼物倒是收了不少,但是时不时被前来袭击的丈夫大扫荡而一把火烧光。”当又一次被一个其丑无比的服装贩子送回来时,丈夫把她揍了个半死,以致伤好出院后她因怕丈夫打再也不敢回剧院而就此离奇消失了。
魏小青陷入了蓝羽和闵思秋的家庭中最终导致这个家庭的解体,却最终未能如己所愿扶正。唯独别具一格的就只有一个辛小恬了,有思想,有内涵,重感情,不争名,也不图利,在娱乐圈这个名利是非场中勉力独善其身。可惜能做到这样的演员好像太少了。
还有一个不能不提的人物是总是扮演主角的蓝羽,他“身材魁梧”,眼睛“炯炯有神”。只要剧院有戏,主角几乎非他莫属,因为他不管是长相还是演技也几乎比主角还主角。不知是在艺术追求上的精益求精还是人格上的缺陷,他嘴里说出来的给人感觉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舞台上都是台词,而且让人不能不信。也许用舞台演绎生活、把生活当成舞台是从艺之人追求的某种境界,但舞台毕竟是舞台,生活终究还是生活,混淆了两者的区别,舞台艺术也就会失去它应有的魅力。
由此想起大学期间一次寒假在家看焦恩俊主演的《小李飞刀》电视剧时的一些感触。林仙儿因爱成恨,疯狂报复而不择手段,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可怕,为此那个寒假的记忆一直都是灰暗的。尽管明知那只是一部戏剧而已,却难以释怀。另外扮演龙啸天儿子的那个小女孩,在剧中仗势欺人,草菅人命。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虽然只是在演戏,谁能担保她长大以后不会在生活中再现戏剧中的那些情节呢,何况小小年纪的她能够明白自己只是在演戏吗?她所扮演的角色的种种丝毫对她没有影响吗?我相当怀疑,也非常担心。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舞台,都在扮演着自己的无人可替的角色,只要一口气在,就要演下去。哲人说存在即是合理,或许,是我如庸人自扰般多虑了,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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