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现在开始查验车票……”,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甜美的声音。
安静的车厢立刻有点躁动起来,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
“哎呀,我的车票不见了!”,坐我对面的女孩突然惊叫起来,“哎呀,我的钱包也不见了!”
坐她旁边的男子正和对面的同伴打着牌,此时两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怎么也不相信,这么漂亮的女孩会同时丢了车票和钱包。
女孩看上去确实挺漂亮的,淡黄色宽领衫,浅蓝色牛仔裤,长长的黑发,随意拢在耳后,披在肩上,大大的眼睛里此刻有一丝慌乱,只是脸上的粉似乎搽得多了些,竟然看不出实际的年龄。
我问道:“你到哪站下?”
“郑州。哎呀,怎么办啊!”
“到郑州还有好几站呢,别急,再好好找找,说不定塞哪里了。”我安慰她。
她站起身,个子还挺高,起码有一米七,将牛仔裤的口袋翻了个底,又埋下头,双手在面前的小挎包里摸索了半天,一无所获。
“小妹妹,要不要我帮你啊?”旁边的男子估计有四十几岁,不时和同伴挤眉弄眼,明显不怀好意。
“不用不用不用。”女孩连连摆手,有点像受惊的小鹿。
“把车票都准备好,查票了!”列车员粗犷的声音从隔壁车厢传来。
邻座的乘客们,有的正欣赏窗外的风景,有的干脆闭目养神,更多的是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似乎女孩正在表演一个精彩的舞台剧,下面的观众们满目期待。
女孩的鼻尖开始冒汗,真担心汗珠子会不会把她的脸冲出一道一道的小沟渠。
我相信女孩不是骗人的,这样的场景我经历过。
几年前,还在外地上学,寒假回家,正是春运高峰,车站黑压压的人群,看着心里都慌。检过票后,将车票和一点零钱往学生证里一夹,随手往口袋里一塞,随着巨大的人流,你推我攘地上了车。也是在要查票的时候,手往口袋里一伸,懵了,不知是挤丢了还是被偷了,反正钱、证、票都没了,报警?无济于事的,人家根本就不相信,也没时间管这点屁事。幸而同学机灵,远远看见查票的过来,便争拥着往前挤,把他的票先给验过,然后在人群下塞给我。出站时,人流汹涌,我们如法炮制,一票两验,反正人多好办事。
我决定故伎重演,帮她一把。
查票很好办,打好时间差,很轻松地蒙混过关。
“你也到郑州!”女孩看着我的票,开始放松下来,很感激,但还是有点紧张,“出站时怎么办?”
我说没事,反正人多,到时你就先用我的票,验过后,悄悄从下面再给我,自然、隐蔽一点就好。
可是,下车后,来到出站口时,我傻眼了,稀稀拉拉就那么几个人。难度太高了!
“怎么办?”女孩紧张地看着我。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决定铤而走险。
我故意磨磨蹭蹭,好让后面几个人跟上来,低声叫她放松一点、自然一点。
她还是太紧张了,与我配合得毫无默契,关键时刻,手一松,车票掉地上了。
我赶紧弯腰捡起来,顺手将其交给检票员查验。
女检票员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冷冷地说:“你的票呢?”
“这就是我的票,”事已至此,我只好实话实说,“她的票丢了。”我指了指女孩,她正一脸慌张,鼻尖又开始冒汗,还好没有流下来,没有将她的脸冲出一道一道的小沟渠。
“这是人家的票,刚刚被你捡了。”她顺手将票给了那女孩,”吡——“,一声刺耳的哨声,过来三个男的,“这儿有个人逃票,处理一下。”
不容我多说,三人把我带到办公室,我只能乖乖地补了全程票。
我想她一定会在出口处等我。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我摇头晃脑寻了好一阵子也没发现她的身影。
顾不上这个了,赶紧打车回公司。
这几天出差在外,有许多事情需要回来处理。公司经理的职位上周刚刚空出,周围同事基本都认为非我莫属,可我真的毫无兴趣,我倒宁愿多在外面跑跑,帮客户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何况已经有可靠消息,这两天总部就会空降过来一位神秘人物。
刚进门,同事小钟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来了个老大,是个美女!”
“啊——”,我望向总经办,嘴巴惊成了O形,隔着玻璃窗,她正背对着我们在整理文件夹,披肩黑发,淡黄色宽领衫,浅蓝色牛仔裤。“怎么这么巧!”
“巧什么巧啊,堂堂分公司老大,出门钱都不带,刚刚出租车费还是我付的。”小钟嘟嘟囔囔地回桌前做事去了。
她转头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我。我微微笑着,手举起来准备和她打招呼。可是,我看见她脸上在闪过一丝的紧张和惊奇后,好像确实没有看见我,仍旧低下头,继续专心整理东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动作干净利索、有条不紊,和车上的惊乱截然两样。
我尴尬的收起微笑,举到一半的手重新插回口袋,忽然心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喂喂,没见过美女啊!”小钟看见我怪怪的样子。
“见过,见过。”我赶紧回到桌前,静下心来开始做事。
我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只是很奇怪,别的老大刚上任,最起码先一起吃个饭、开个会什么的吧,可她倒好,饭不吃、会不开也就算了,两天了,连个面都不照一下,只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真是个神秘人物。
一大早,屏幕提示有新邮件,是总部发来的,因人事变动、业务需要……,决定调我去东北分公司。
东北!一想到冰天雪地,我的心都凉了,还即日交接,隔日出发,一周内到职!
没有多想,没有多问,我默默地写好辞呈,发回了总部,也抄送了公司总经办,随即请来文员办理交接。在离职文件上,我看到了她的签名,龙飞凤舞,干净利落,可惜我一个都不认识。
小钟眼巴巴地和我挥手道别。
第二天下午,在火车站候车大厅,我竟意外地碰到了小钟。
“莫名其妙!昨天上午你刚走,下午我就收到通知,要我尽快到西北分公司报到,前台把票都给订好了。”小钟无奈地摇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是空降,我们是发配,发配边疆。哦不,我是发配,你是遣送、遣返!哈哈……”,他仰头大笑。
“鬼知道怎么回事!”
“旅客们请注意,由郑州开往银川方向的xxx次列车开始检票了……”
“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小钟拍拍我的肩,回身拖过硕大的行李箱向检票口走去,这个江西小伙子很快便汇入了形形色色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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