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文笔好，一篇内参得到了领导的赏识，被调到领导办公室任秘书，小伙伴们羡幕极了。一个小职员，一步跨入决策中心，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父母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吩咐儿子要好好干，不能辜负领导的赏识。
吴为工作勤奋，半个月就把三年内领导的讲话稿全部学习了一遍，做笔记，跟领导下基层，记录领导的即兴讲话，摸清领导的讲话思路和特点。他发现领导喜欢引用诗句来升华他的讲话份量。
一个月后他正式为市长讲稿，春耕生产时，他写“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召开教育工作会议时，他写“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防疫工作讲话时，“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那天他在办公室写稿忘了时间，写完已是晚上十点多，走到电梯口，巧遇喝多了酒回办公室的领导。领导拍了拍他的肩说：“小伙子，不错，不错。”他目送领导进了办公室门才下楼，回家后一直回味着领导的话，觉得领导对自己的工作是满意的，未来前途是无量的，一夜做好梦到天亮。
一年过去了，他轻车熟路，领导要即兴发言，也能随时一挥而就，写出符合领导口味，又契合主题的讲话稿。可是这次的讲话稿却出事了。
那天是城市发展成果展的开幕式，现场来了各行各业的人，气氛热烈又轰重，领导有一个简短的讲话。吴为考虑到领导眼睛老花，讲话稿字体要大，自己用粗笔手写了一页纸，用了这样一联诗句，“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写的时候图方便，写成“四海翻腾。。。五洲震荡。。。”
领导读到这联诗时，想当然地读成“四海翻腾腾腾腾，五洲震荡荡荡荡。”引得底下的参观人员哄堂大笑，讲话结束后，办公室主任到领导面前自我批评了一番，市长大度地挥挥手，走了。
主任把吴为一顿狠批，让他好好反思，去消除负面影响。吴为越想越不安，领导被众人议论没文化，板子全打在他身上，他哪知道领导会不熟悉这联诗，也不会想到领导把省略号当成了重复号，读成腾腾腾，荡荡荡。现场那么多人，遍布各行各业，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去挽回不良影响？
当天晚上回到家，他心事重重，吃不下饭，父母问他是什么事？他怕父母担心，说没什么事。晚上睡觉睡不着，迷迷糊糊时就开始做恶梦，不是从悬崖上掉下去，就是考试答不出题急得哭。
天亮后他早早地上班，等候在领导办公室门口，对着领导痛苦流涕地说：“领导，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栽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事情发生，我进行了深刻反思，认为这是自己平时放松学习的结果，是恃才骄傲的具体表现，请您狠狠地批评我。”
领导挥挥手说：“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注意，去工作吧！”
吴为又走进主任办公室道歉，主任不耐烦地说：“你用不着向我道歉，你损害的是领导的形象，你快出去，我忙着呢。”
吴为走进秘书办公室，几个小秘书围了上来，这个说“腾腾腾”，那个说“荡荡荡”，然后大笑起来，一个老秘书上前拍拍他的肩说：“你完了，现在大待小巷都在议论腾腾腾，荡荡荡，这个黑锅只能你背，除非领导出面帮你说话，不然。。。嘿嘿嘿，够你喝一壶的。”
吴为无心上班了，请假回了家。退休在家的母亲一看到儿子，忙拉到身边说：“儿子，今天我去买菜，菜市场好多人在议论，说是不知道那个秘书写的讲话稿，什么腾腾腾，荡荡荡。市长都念笑了，引得大家一起笑了。儿子，这讲话稿不是你写的吧？”
吴为一扭身说：“吃饱了撑的瞎议论，我头疼，回房间睡会儿。”
“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
吴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的转角处，一只蜘蛛正忙着织网，它耐心地一圈一圈从外向内，最后停在中间，等候蚊虫自投罗网。他想起契诃夫的《一个小公务之死》中的那个小公务员，在剧院打了个喷嚏，飞沫溅到前排将军的身上，他诚惶诚恐地一次次道歉，最后把自己吓死了。
不！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扫帚把蛛网带蜘蛛一扫而空。看着干干净净的墙角，他深吸了一口气，脱下西服，换上夹克衫，迈着稳健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自信地走进领导的办公室说，“领导，错误我已犯了，后悔、道歉已无济于事，我不想再道歉。我思考、分析后认为，我惹的祸，却是您的福，祸兮福所伏，民众从“腾腾腾，荡荡荡”中看到了您的幽默，您用一联诗句，就把现场气氛调节得轻松起来，拉近了台上台下的距离，一般人做不到，可见市长您非同一般。”
领导听完后笑了，说：“是吗？我们是人民的干部，不是过去的官老爷，你不要犯点小错就压力山大，年轻人知错能改就能进步，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去工作吧！“
吴为走出市长的办公室，捏了一把汗。然后，走进主任的办公室说：“负面影响已经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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