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您不也这样背我吗

昨晚，我又做梦了，梦到了去世了快三年的外婆和早已去世的外公，她们还像以前那样慈祥，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当我醒来却再也无法入睡，记忆回到了小时候，不知不觉泪湿了眼眶。

母亲告诉我，原本外公和外婆一共有八个子女，儿子女儿各四个，最后却只有母亲和姨妈活了下来。在母亲很小的时候：土地还没有分拨下户，那时候是集体劳动，靠劳动工分分配粮食和布匹等；外公一家兄弟比较多所以分家也比较早；外婆不识字，外公上过学，外公外婆都是本分人；虽然当时外公是队里的会计员，但是家里的日子依旧过得非常拮据。在母亲的记忆里，年轻时的外婆是聪明而美丽的和阳光帅气能干的外公非常的般配。那时的外公一家儿女双全，日子虽然清贫却也非常幸福。奈何造化弄人几个舅舅相继离去，有两个姑姑也相继离去，在一系列的打击之下，外婆以泪洗面渐渐不复从前，外公也身心俱伤，家里越来越糟糕，原本在上学的姨妈和母亲也纷纷辍学回家，用微弱的劳动换取工分来补贴家用。也正因如此导致后来姨妈长大后去卜卦，卜卦的说：你读书的话少说是个老师，肯努力的话做个县长也不一定。卜卦回家后的姨妈和家里大吵大闹，从此这也一直是姨妈心里的一块疤。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从母亲和姨妈回家开始，外婆就大不如前了沉闷了很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都差了很多，外公稍好一些，但是从那时起外公回家的时间都也很少和外婆沟通了。母亲说外公外婆虽然不太沟通，但是对她们姐妹的关爱却浓了很多。

母亲偶尔会跟我讲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记忆最深的是：她小时候有一帮好姐们，因为年龄太小只能放牛赚取工分，在放牛的时候可以挖取到野的“山豆根”（类似于红薯的东西）烧着吃，但是有几个比较霸道的男孩子（舅舅或者表叔）经常来强抢他们的东西，而且很急的那一类，来了就往火里把烤好的山豆根刨出来就吃，也不管烫不烫；而母亲和她的小伙伴们一开始却毫无办法，直到有一天把那些男孩玩坏了----预先把山豆根的皮烧熟扒下来，用黏土做成山豆根的样子再用山豆根的皮把它包起来，放到火边烤着并且热情叫那几个男孩子过来吃，结果就是一咬一嘴黏土差点被烫坏舌头，事后，那几个家伙就先回去了，那天下午母亲和小伙伴们赶着牛刚到村口就迎来了那几个家伙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显然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哪怕是男孩子的不是，挨揍的多半也是女孩子，母亲的几个小伙伴当场就被打了惨不忍睹，而母亲被外公拉回了家，拉走的时候外公大声的说着“看老子回家不打死你”，母亲当时被吓得不轻，但是回到家却是外婆先叫她吃饭，等她战战兢兢的吃完后，外公已经吃完饭开会去了，似乎把这事给忘了，外婆压根不提这事。因此母亲和姨妈在同龄人中算是挨打最少，或者说从未挨过打也不为过，这一切都是舅舅和姑姑们走后的结果，也是外公外婆内心那一抹愧疚和遗憾所造就的。

但是因为外公外婆没了儿子，所以处处受人欺压，最严重的是土地下户时，分到的肥田也被外公的堂兄仗着自己儿子多人多势众以薄田强行换了去。直到父亲和母亲相识相知到结为夫妻做了上门女婿，这样的情况才彻底扭转，那一年父亲二十岁。父亲是家里兄弟四个里最小的，爷爷打小是个孤儿带着姑奶奶四处流浪，最后流浪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被同姓的老祖收留。在我记忆里爷爷却是无比的倔强和正直，人狠话不多重情重义智慧与美貌并存一米七几壮汉，听说在爷爷年轻的时候他一外好朋友得罪了生产队的人，生产队要揍他那位好朋友，结果他提着挑水的扁担和另一个朋友三个人硬憾了整个生产大队；而奶奶患有哮喘病是共产党员所以做事相当积极，在我出生之前就因积劳成疾而去世了，这一直以来都是父亲心中的一大遗憾。

父亲和爷爷很像，却比爷爷健谈。从父亲来了外公家以后，一家人一改从前的颓废，先是垦荒解决粮食问题，因为父亲来那年粮食根本接不上秋收的新粮，所以父亲和母亲几乎是披星戴月的辛苦劳作着，那一年过后粮食基本够吃，但是家里依旧很贫穷，也是那一年哥哥出生了。第二年生产大队分成了两个生产合作社，爷爷和叔叔伯伯们在另一个生产合作社，此时重新划分部分荒山，恰好属于我们家的那部分不需要划分，大会开了好几天，在上外公的那些个堂兄堂弟却提出要把属于我们家的那片拿出来分了，父亲先是据理力争，虽然外公的那些个堂兄堂弟说不过，但是却想仗着他们人多势众强行划分，外公准备服软，但是父亲又哪里肯呢，这事自然就落到了父亲头上，在大会上父亲一个人对着他们一大家族人，硬着头皮顶上丝毫不肯让步，差一点就打起了，好在关键时刻叔叔伯伯们站了出来才未发生重大事故，当时大伯说了句“哪个敢动着老四，我们必定让他一家子没得活人！”此事才就此作罢，至此之后因为父亲的强硬和叔叔伯伯们的团结再也没有人动欺压的念头。想想那些年代真是有点黑暗，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家里也因为父母和外公外婆的辛勤劳作而慢慢好好起来，而随着我的到来，外婆慢慢就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放到我和哥哥的身上，而我小时候身体弱所以很淘人，几乎是在外婆背上长大的。

在我稍微记得事的时候整个镇的人主要照明基本还是煤油灯，在夏天农活相对少一点的时候，每当夜幕降临就会三五家人聚在月光下拉拉家常，给我们这些小孩子讲讲故事，现在想想还是很惬意的。而我是最幸福的那一个，每当这个时候外婆或者外公就会把我和哥哥抱在怀里，听大人们讲故事，有老一辈闯荡江湖的见闻，也有抗战的和解放的故事，那时候听得懵懵懂懂，但是当他们讲得精彩时却也让我热血澎湃，当然最喜欢的还是他们每晚都会不重样的为小孩子讲神话或者童话故事，对我来说那些神话或者童话故事更能把我的思绪入无限遐想，他们讲的诸如《乌鸦报恩》、《精卫填海》等等，当然也会给我们讲讲《杨家将》、《水浒传》之类的东西。听得我们一群小孩那是如痴如醉，沉浸其中而不能自拔，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而我却有个怪癖睡着了非我外婆或外公背着不可，其他人背着我就醒了大哭大闹，或许是因为一直由外婆外公带着的原因吧。

长大一点之后我是个话唠，而哥哥却比较内向，所以外婆总喜欢把我带在身边，用她的话来说带着我就个小八哥在身边一样，只要有我在她身边，她脸上总有无尽的笑容。大姨夫的老家离我们家比较远，而他们家为了表哥和表姐读书就搬去镇上，一开始老家的房子没有处理，就让外婆去帮忙照看，自然我也就跟着外婆去了那里，那时候稍大一点，记得去姨妈家的那天一路上外婆老是问我累不累要不要她背我，而我却兴冲冲往前冲一会掐朵野花非得给外婆插上，一会去逮路边的知了，外婆为了不让我出意外而追我累得满头大汗，等追上我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放下背篼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坐树荫歇凉。记得那次在姨妈家待了很久，在姨妈家的那段时间早晨外婆带着我去干活，因为姨妈家所在的位置海拔较高早晨有点冷，去的时候外婆舍不得我走路把我放背篼里背着，而我给她讲着从大人们那里听来的故事，有时候我故意东拉西扯把外婆逗得笑的不行，每天太阳上山不久外婆就带着我回家做饭给我吃了，有不好走的路段她尽管背着东西也要把我抱在怀里。

小时候的时光总是最快乐的，但是每个人都要长大，很快到了上学的年纪，从上学开始我就比较淘气了，不是不交作业就是同学打架，让爸妈很是头疼，而且打架还专挑凶的小伙伴打，每次打架回家总免不了被挨打的下场，十次却有九次半被外公外婆拦着而没挨揍，我却也很识趣同样的架不打第二次，就这样一来我挨打的次数反而没有内向而乖巧的哥哥挨打的次数多，久而久之我成了合作社里最调皮的那一个，却也是挨打最少的那一个。在爸妈努力下家里的条件在合作社里来说算是比较好的了，我我们那家是第一家买彩色电视机的，哥哥和我呢读书都比较争气，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会犯的错也越来越少，在老师和家人眼里我都都很不错，值得一提的是小学的时候我成了学校里的数学天才，同是一份竞赛试卷能比老师对的多。转眼就到了小学毕业，那年市里给了我们乡镇所在片区五个免费进城读初中的名额，也就是说片区前五名可以去城里读书。理所当然我成了前五的其中之一，可是在得知成绩之前外公意外得中风，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有些茫然，那时哥哥在城里读高中，而家里又是接连二三各种的不顺利，在我一个人照顾外公的一个月后，我选择隐瞒我进前五的事，之后就在镇里上了初中，开学的时候外公没有我的照顾闹情绪不吃饭，每天中午下午我只能跑着三五公里的山路回家给他喂饭，外婆很心疼我，经常为此和病床上的外公吵闹，慢慢的外公不让我来回跑了。有一天外公说我在外面大架他很担心，当时我向他保证说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再打架。

从外公躺在病床之后，在学校里我再也没有惹过事，一改以前的吊儿郎当做了个乖学生，心思却再也不能完全投入学习，但是镇中学里却也依旧可以名利前茅。或许真的是造化弄人吧，在临近中考前一个月多几天的一个下午，我在食堂吃完饭刚刚回到教室门口，大姨父跑着来告诉我外公去世了，那一刻我觉得时间仿佛禁止了，按照他的吩咐拿着我们当地习俗需要在人去世当天用的东西之后，我无视了班规校规和门卫冲出学校，用我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当看到外公安详的躺在寿棺内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流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那一秒所有冲刺中考的信心轰然坍塌。送走外公后感觉好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是恍惚，最后中考考上了市里一个不是很好的高中，上高中之后和家里人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每次电话里外婆总要问问吃得习不习惯，睡得好不好。

直到上大学外婆的关爱从未断过，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没几天的时候，外婆又病倒了，在外地教书的哥哥也回来了，送外婆去医院之后医生要求住院治疗，但是医院外婆哪里睡得着，径医生同意后晚上我就接她去镇上的姨妈家，医院到姨妈家已就一里路吧，从病床开始我背着外婆慢慢的走着，但我感觉那一里背着外婆一点也不累，或许是因为岁月把外婆的身心都磨的不禁风霜了吧，中途她说要自己走，“小时候您不也这样背我吗”，听到这话她笑了没再说什么，我们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姨妈家。等到国庆回家看望她时，她早已要求父母接她回家了，看到她时完全廋了整个人都是蜡黄色的，那天她让我背着她在家的四周转了转看了看，两天后她走了，走得很安详。听叔叔伯伯们说接她回家那天，她骄傲地笑着说“小孙子去上学前从医院背我去他姨妈家，喊他放我下来，他说，他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背他呢........”

没了煤油灯，我长大了，您走了，再也没机会像您背着我那样背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