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多年来,我的内心一直处于蜷缩状态。我胆怯、害怕、恐惧、焦虑。我渴望会有那么一个人推开的我的心门,从此我的世界会有一缕阳光普照,让我体会爱与被爱的滋味、让我享受与爱之人相处、相伴、相守的乐趣。这是一个关于我的小柴门的故事,一个关于我的原生家庭的故事。
1
12月份的白俄罗斯天气有点寒冷,零下的天气寒风吹得人特别的刺骨。这是我在白俄罗斯求学的第三个年头,三年来我做过饭店服务员、中文家教老师、房产中介等职业来赚取我的学费。
B,他是我今天作为房产中介要见的一个客户,他是来自我的家乡----中国。随着中国经济的日趋增长,有一些来自内陆的富翁、白领选择这个国家定居或者投资。于是,操着一口流利中文的我有着与生俱来的熟悉感与自豪感。
与B的会面一切顺利,大概是同在异乡,所以分外透露着一股亲切感。临别之际,B问我:“然,你的老家在哪里?”
“河南,A城市。”我笑着说。
“他国遇老乡,真是缘分!”B惊喜的用家乡话说道。
“是呀,缘分妙不可言!”我浅笑道。
"然,今年春节会回家过年吗?B期待的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学校有啥安排,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络。”我透着一股无奈说。
送走B后,我开始了有一丝淡淡的哀愁。上了眉心、也上了心头了。三年了,从踏上离开家乡的飞机后,我就再也没有踏进中国的领土了。
2
三年来,我时常翻着余老的《乡愁》泪流满面。我思念着我的父母、我想念着骂我也疼我的姥姥、我时常还馋着家乡的小吃。。。。。。
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三年来,我每天都盼望着能回到故乡。可是,我等了三年,我盼了三年。我期待有一天我的父母会在电话里那头轻轻的问我一句:“然,有空回家吗?然,放假回家吗?然,春节回家吗?”
我的家乡在河南的A市,但我不知道在A市这座繁华而古老的城市里,这满大街的高楼大厦里,我的家又在何处?我不知道我母亲的家庭里是否还会为我留置一间房间,我不知道我父亲的家庭里今年又换了那个位置。我犹如飘浮在水里的浮萍,随风漂移。
思绪在我的大脑蔓延开来,不专注的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望着桌台前摆着的向日葵,她向着阳光、迎着希望。不那么好过的日子里,我也总能给自己找一份慰藉,如同这绽开着向日葵一般无畏悲伤、无所畏惧!
3
我的故事,就从我姥姥那一代人开始讲吧!我的姥姥与我姥爷是在部队相识、相恋,也属于那个年代的自由恋爱,算是那个年代中的一股新潮。我的姥爷家里有兄弟五个,家境贫穷,参军成为他摆脱饥饿的唯一途径。可姥爷大概也没有想过,他这一去就在部队里呆了39年。生活的重担与责任就成为落在复员的姥姥身上,外加姥爷又不怎么寄钱回家,姥姥的日子也过得日渐穷困。
我的妈妈是姥姥的第三个孩子,也是最不待见的孩子。姥姥打妈妈的方式不是用棍棒,是牙齿咬,一不听话就用牙齿咬。这也是成年后,有人问起母亲手上的疤痕,母亲总会潸然泪下的缘故。
为了摆脱姥姥的欺负,母亲趁姥爷回家探亲的时候苦苦哀求姥爷带她离开姥姥。后来,母亲跟着姥爷去了西安也是姥爷所呆的部队。
好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晚上姥爷喝醉了,差点性侵了母亲。从此,在母亲幼小的童年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后来,母亲还是回了河南老家读了高中。母亲每次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涯,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无法遮掩她的笑容。母亲说:“高中三年的求学经历,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也是她最快乐的岁月!”
4
读了幼师的母亲,机缘巧合的认识了修汽车的学徒的小伙子,也就是后来我的父亲。我的父亲长得有点丑,但是对我母亲当时真是好、用心极好。我母亲一时感动,也就更我父亲用今天时髦的词“裸婚了。”
婚后,因为家徒四壁。母亲接连打了两个孩子,大概是因为堕胎对于女性身体损失实在太厉害了,或许因为那时候母亲与父亲的事业开始有了起色。据说,当时我的爷爷奶奶听说我是女孩子、又说怀我的月份不对克家人极力反对留下我,甚至我的父亲还跟我母亲商量说我有点不太吉祥还是打掉去吧,但母亲拼命留下我。母亲说:“这是她的女儿,任何人都不能剥夺她的生命。”
因为关于我的去留问题,引起家庭的纷争。那年的春节,一家人也只买了几块白豆腐来庆祝。
90年代末,我爸爸开了修车铺,我妈妈开了幼儿园。不到几年功夫,她们都成为我们A市有头有脑的人物了。
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父母的眉心也渐渐舒展了。日子过得舒服了,爷爷奶奶一直念叨着想要一个孙子,将来有一天能子承家业。
98年,我的弟弟出生了。弟弟刚出生那一会,全家人都挂不住的笑容溢于言表。可是没想到一场病,医院的一张化验单令我们这个家庭蒙上了乌云。
弟弟有先天性血管瘤,长在睾丸和整条右腿上。因为那个时候家境还比较殷实了,母亲带着弟弟北京、上海、深圳到处去求医,只有有一丝丝希望,母亲也决不放弃。这段求医之路,一直是母亲用她伟大的母爱一个人顽强着支撑。
父亲呢?起初也会陪母亲一起去,一到病房,弟弟在痛苦呻吟,父亲却在旁边打起呼噜。次数多了,母亲也乏了,再加上,那时候父亲的修理厂生意特别火爆,他能抽出空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那个时候的我,虽然不到五岁,但是我却有着同龄小伙伴花不完的零花钱。我也如同流浪的孩子一样,幼儿园、爷爷奶奶、姥姥家轮流的寄养。
五岁的我那个时候知道,我的父亲很忙、很忙,以至于一个月我都难得见他一次。五岁的我那个时候知道,我的母亲好辛苦、好辛苦,因为每个月都在医院、车站来回奔波。
5
后来,由于母亲长期忽视经营,幼儿园的生意每况愈下,甚至关门。
后来,由于父亲的生意规模越来越大,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晚。外面,开始有了关于我的父亲生活作风的流言蜚语。
10多年了,我依然记得母亲带着9岁的我去跟踪父亲,通俗的话来说"捉奸”。记得那晚母亲吩咐我去敲门,开门的人是我的父亲。父亲看了我一眼,就跟着我出来,然后把门锁上,不让我们进入。母亲当场报警,父亲骂母亲神经病。来的警察是她们的共同朋友也是一位经常来我们家的叔叔,他看了一眼我语重情长的对我父母说:“儿女双全,好好过日子,别在孩子面前树立不好的榜样。”
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父亲火了把砖头了砸了我母亲的头。母亲住院那晚,吞了大量的安眠药。母亲抢救那晚,父亲和我在一个很大的面包车里过夜。
非典那年,我的父母离婚了。弟弟跟了爸爸,我跟了妈妈。父亲的女朋友说:“反正你儿子也活不长久,你就要病重的儿子吧!”
从此,我跟着落难的母亲,开启了这一生都不会忘怀的痛苦、恐惧、害怕。
我害怕母亲丢弃我,我恐惧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叔叔、我每天痛苦得活在母亲的诟骂、挨打。那些日子,如影随形。时光冉冉,把稚嫩的我变成了成熟,但没
有给我一颗有爱温暖的心灵。我的柴门永远锁闭,黑暗里,我是孤独的、也是自由的。那无数个被黑夜笼罩的夜晚,至今让我瑟瑟发抖。
6
离了婚的母亲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停的换男朋友,不停的骂我、打我。
一个内心充满恨的人,她与爱一个人,她就越有可能成为那个人的地狱。
一开始是辱骂,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后来,直接用脚踹,一脚踹还不过瘾,爬起来还要继续踹。再后来,用衣架、棍子抽、用凳子、椅子砸。我被我妈妈打,我不能哭,越哭越打的厉害。我还能护着,越护哪里,鞭子就往哪里跑。我也不能跑,只能站在那里如同木头一般挨打。
我的母亲还强迫我叫她每任男朋友叫爸,我不愿意。在家里,我不被待见。在学习,我还被同学欺负。童年的我,时常看着伙伴们有父母接送回家,而我只能一个人傻傻的做在那里发呆。我时常晚上做噩梦,梦醒来,我就目光呆滞。
母亲换男朋友次数频繁,打胎的次数也多了,男朋友越换换穷。穷的租不起房子、穷的吃不起饭菜。幸好,我长得像我爸,不讨人喜欢、也不够漂亮,否则我跟着我母亲一起睡在她不同的男朋友身边,想想她们发生的过往,我毛骨悚然。我的关于生理卫生课就是在床上学习的,床板嘎吱声、大声的呻吟声、成为不暗世事的最大的恐惧。每一次,我就期盼周公能早点带我走,让我忘却此刻发生的一切。
大概,人心是肉长的。又或者,父亲起了恻隐之心。父亲偶尔会来探望我,时常会给我一笔不菲的钱。而这些钱,成了我与我母亲生活的基本来源。
母亲在遇见我继父之前,被她所谓的男友给打了,打的惨不忍睹。不管她待我如何,她始终是生我养我与我相依为命的母亲。我哭着去哀求我的父亲,我对他说:“父亲,给我一笔钱好不好,我不想跟妈妈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你救救妈妈,也救救我,可好。?”
从此,我妈妈开始在没钱的时候逼我找我爸爸要去。因为没有多要,我妈妈逼我去卧轨自杀。那天,天空下着小雨,我一个人哭着跑到火车站,望着一辆又一辆飞驰的火车,我没有勇气躺下去,顺着雨水、泪水我告诉自己:“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一个11岁的女孩哭着问她的母亲:“是不是我卧轨自杀,你就解脱、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没有负担。”
“然,你怎么不去死呀,因为你,所以我才活着那么痛苦。因为你,我才有那么多灾难。当初,我真不应该生下你,因为你,所以我的人生才没有了颜色。去死呀,你死了,我就解脱了“母亲面无表情的说道。
从火车站回来,我跑去父亲那里。我对父亲说:“爸,弟弟没有了,如今我就是你唯一的孩子了,请你让我活的有点尊严,请你给我一笔钱,让我能独立自主生活。我不想再跟母亲生活,我想健康的活着。”
初中那些年,我都是一个人住在出租房里。母亲偶尔会过来探望,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我后来的继父家里。直到,母亲再婚,与继父购买房子时拿走了我父亲给我的四万块钱,于是,我与我的继父、母亲又一起生活了。
过了几年,母亲有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们有着15岁的年龄差,她的出生给了母亲慰藉、也给了她满足。对于我,她渐渐地不放在心上了,也没有从前那么多挑剔与诟骂了。也对,继父、母亲的生活开支有一半是我父亲给我的生活费,所以那段日子平淡也自在。
7
如果你曾有想对悲惨的往事,那么,请承认它并为它悲伤。这几乎是告别悲惨往事的唯一途径。
在白俄罗斯的时候,很多同学问我:“然然,你为何会学医?”
因为喜欢、喜欢热爱,因为医生是人类的白衣天使等等这些美丽的词藻来粉饰我的过往不堪岁月。
我真正学医的目的,不是热爱,也不是喜欢,而是自救。还记得上学时,我差点病死了,一个人拖着病重身体去医院挂号、打点滴。
“然然,你家长呢?怎么一个上初中的小孩得了这么严重的病,都没有家长陪同。这作家长的心真大呀,都是什么人呀?孩子的生命不当回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关切的问道。”
那天,我哭得撕心裂肺。已经忘记哭泣的味道、已经忘却了哭的样子的我,却被一个陌生人的话令自己泣不从声。从此,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一颗学医的种子,拯救苍生,更为了自救。
高三那年,我找了父亲谈了一次。于是,有了我的出国留学。出国这三年里,
母亲检查乳腺癌,姥爷也去世了。这期间,我还是没有回故乡。故乡,有我想念的人,但是不知道故乡是否还有我容身之处。
拥抱你的痛苦,这是成为你自己的必经之路。
21岁那年,我恋爱了。记得那个长的有点高大的白皮肤小伙子对我说:“然,我关注你好久了,我好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你那天生气会不会打我吗?会对我好吗?我脱口而出道。
“然,你说笑吧!打你,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打你呢?”
于是,我成为了高大个白皮肤小伙子的中国女朋友。我男朋友对我好吗?我不知道好与不好的标准是什么?因为活到20出头,我只经历过生活的最糟糕一面,还不曾享受过生活最美好的滋味。
这些年来,我的原生环境、我的原生家庭间接导致了我自卑、严重缺乏安全感、我总觉得有一天,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就会被人抛弃,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我特别羡慕,羡慕那些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羡慕她们能从小能感受家庭温暖的爱慕。
虽然我是90后,但是比同龄人略显老城,眼神看起来沉稳大气,遇事不慌。换个衣服,说我三十多,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但是,这一点却不是我想要的。我缺乏撒娇、缺乏天真烂漫、只是因为我的身边没有人宠溺着我的任性。我学会了包容、也学会了容忍。所以,我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对我,我虽然难过,但是我不伤心,甚至还会试着理解伤害我的那一方。简单来说,我没有寄希望于任何人,我的父母、我的男友。
这些年,我的独立,并不是精神上的真正独立,而是一种无欲则无求的消极生存感。真在的独立,是精神与物质并存。
20多年来,我的小柴门从未对人打开心扉。今天,我把我的故事变成文字。今天,我想与自己和解,接纳不完美的自己,走出内心的小黑屋。
每个人一生,其实都面临着四重关系,和自己的关系,和爱人的关系,和孩子的关系,和父母的关系。我们终期一生都需要学会解决这四重关系,才能收获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愿小柴门,缓缓开!此生,我能遇见倾听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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