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那条粉色的蕾丝裙，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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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饼25岁了，来北京的第三年，在一家普通的私企工作，很努力很踏实的姑娘，但总是带着点自卑和压抑，就是在工作中永远付出最多，又永远默默无闻，晋升加薪表扬永远轮不到的那个。

甜饼每年只回三次家，五一、十一、春节。

今年五一回家那天，因为要等一个快递，晚上十点才回到家，妈妈很早已经在站牌等她了，甜饼心里又暖又心疼。刚下车，妈妈有点不高兴，“这会儿才磨磨唧唧地回来，是不是都不想回家啊！”甜饼边笑着解释，边跟着妈妈往家走，进了电梯，妈妈说：“哎，这什么时候买的衣服啊，真的好丑好显胖啊，还显老，看着都有30岁了！越大越眼光越不好了！”甜饼脸上的笑有点僵了，看了一眼电梯镜子里自己发了第一份工资时买的棉麻红裙子，心里苦笑，每次回家听到的前十句话中必有的一句！

进了家门，空无一人的家里炖好的排骨汤香味扑鼻，甜饼问，“我爸呢？”

“你爸还是那个不务正业的样子啊，说是和朋友去平遥，谁知道鬼混什么去了。”

“你怎么没有一起去呀？平遥古镇挺好的啊，去散散心嘛。”

“大过节的去什么去啊，哪儿都是人头。家里还那么多事，我可没你们爷俩那么好命，什么都不管，看都不看一眼。”

甜饼识相地闭嘴喝完汤，和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就各自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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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甜饼称体重的时候发现体重还是没变，就自言自语地说减肥瓶颈期，妈妈就在一旁笑说什么瓶颈期呀，天天喊减肥，没见你瘦下来过，反而越来越胖了。甜饼缄口。甜饼穿着睡衣讨好地跑进厨房，蹲在地上帮妈妈拣菜，“咦，还说减肥了呢，你看你肚子上的肉几圈了！”妈妈指着穿着高中时期睡衣的甜饼的肚子，一脸嫌弃。甜饼还是没说话匆忙进卧室换衣服，拿出那件最近买的粉色蕾丝裙，问妈妈好不好看，妈妈笑说：“好看是好看，你穿上就不一定了，你也不一定能穿上吧。”甜饼悻悻地收起衣服放回卧室，继续拣菜。

甜饼试探性地说：“妈妈，我都25岁了，都不记得你夸过我欸……”

妈妈大笑：“哈哈哈哈，你来教教我怎么夸你！”

甜饼有点崩溃：“妈妈，你夸下我有那么难么？我现在的自卑、压抑都怪你！从小都这样，不管我多努力，都换不来你一句表扬，反而都是嘲讽。嫌我成绩不好，我提高了成绩嫌我偏科，我努力学习嫌我不做家务，我尽量做家务嫌我在亲戚朋友面前不会说话，骂我死脑筋骂我笨……”

妈妈听不下去了，瞬间爆炸：“你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谁把你拉扯大的？谁给你吃穿谁送你上学的？不记好只记仇，怎么这么没良心呢！你还自卑？还压抑？还都怪我？搞不懂你怎么这性格，遗传你爸吗？不用你拣菜了，你也不用自卑，你那么高贵哦，快回房间休息吧！实在不喜欢这个家，在家里待不下去就回北京！”

甜饼像小时候的许多场景中那样，有一点点懵，“妈，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26岁了，毕业两年多了，工作没长进，自己也不知道好好捯饬一下，邋里邋遢的！还说不得你几句，说你都是为你好，让你提高，让你进步！到现在连个恋爱都没得谈，继续这样下去还能有人看得上你？家里老人指望你什么时候结婚，要我和你爸养你一辈子么？！七大姑八大姨还老问，我都不好意思说，脸都没地方放……”

妈妈没说完，这次对话被甜饼的摔卧室门的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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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饼在卧室里盯着阳台护栏上的爬墙虎叶子随风摆动，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领导突然来电，询问她在不在北京，方不方便临时回公司加班的时候，甜饼甚至有点庆幸，掺杂着一点负罪感。

甜饼知道，这个嫌弃她不优秀却早早等在地铁站的妈妈，唠叨她胖却早早炖好排骨汤的妈妈，焦虑她嫁不出去又从不逼她相亲的妈妈，其实是爱甜饼的。甜饼也爱妈妈，但也是真心地不喜欢她，又很同情她，似乎作为一个妈妈、一个妻子，她都算不得成功。

甜饼把领导在群里发的加班通知，和晚上8点的车票信息截图发给了隔壁房间的妈妈，蒙着被子睡了过去。

睡到下午6点钟起床，犹豫了一下穿上了那条粉色蕾丝裙，收拾行李。妈妈指着桌子上的玉米虾仁、清蒸鱼、红豆沙，对迷迷糊糊的甜饼说，“吃完就出发吧，别耽误了高铁和工作，我去一下超市。”

甜饼只吃了几口，哽咽地有点吃不下去，收拾东西就逃出了这个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家。

一个小时到北京，她发信息给妈妈，“妈，我到了，不用担心。”

20分钟后，妈妈回：“好的，好好工作。甜饼，下次回家多待几天，你回家妈妈心里特别开心。还有，你穿那条粉色的蕾丝裙，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