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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下雁鸣》之一

《塞下雁鸣》之一

作者: 72632c55814b | 来源:发表于2018-10-30 09:55 被阅读3次

    傍晚时分,湖州府界内,闷热难当。

    崔文雁满身大汗,右手握着刀,刀尖正抵在另一个戴头巾男子的胸口。

    “你们天王都已死了,还在这里放肆!”崔文雁面无表情说。

    “饶吾性命!实在是饿了,才想来庙里抢些食物。”男子高举起双手,渐渐跪倒在地。

    “劝你赶紧剃发,趁早回乡,别再逞凶……”崔文雁收了刀,抬脚踹在这名普通太平军的脑门上。

    就在片刻之前,崔文雁打此路过,干得想寻一碗水喝,就听见庙内传出一阵哭号之声。

    这种哭号,崔文雁再熟悉不过……他紧跑两步进到庙的前厅,就见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横在一尊弥勒佛下。

    这尊弥勒佛的半个脑袋没了,大肚子也破了一个洞,却看得出“他”依旧在笑——似在笑死尸、又似在笑活人,笑世间可笑之因、笑一切可笑之果。

    弥勒笑得崔文雁怒不可遏,他一把扔下行囊,拔出后腰顺刀,跨过两具尸体,绕开弥勒,向庙内走去。

    庙内正有三个太平军:第一个背对着崔文雁,长枪放在一旁,正拾着散落在地的细碎财物;第二个正搂抱着一个不住反抗的年轻女子,兴奋到有些哆嗦;还有一个,一脸凶恶,正拽着位老和尚的衣领,喊着“杀头”……

    崔文雁两步走到背对自己的太平军身后,将顺刀由后背直接扎了下去。这把顺刀形如短剑,刀刃白亮,刀背漆黑,看着就锋利无比——人和刀都没费什么气力,就扎穿了第一个太平军的心脏。

    崔文雁拔出刀,一道鲜血喷溅而出,军人倒在地上开始痉挛、抽搐、瞳孔放大、艰难呼吸、大口吐血……

    崔文雁脚下生风,又直奔第二个欲行不轨的太平军身后。那军人发觉有人靠近,刚一扭头看,就被切下大半个脑袋。

    最后一个太平军发现来了个外人,忙丢下老和尚,举了朴刀就奔向崔文雁,并骂:“清妖敢伤吾弟兄,吾要剁了你……”

    这太平军刚奔近两步,看见崔文雁双目如枭般圆睁,已先怂了——他双手一软,手中的朴刀掉在地上,被崔文雁上前一步,瞬间制服。

    最终,崔文雁一脚踢开了这个求饶的军人,让其滚远一点。他扯掉被他杀死的军人头巾,细细擦起刀来。

    年轻女子劫后余生,愣愣地盯着崔文雁呆看,半晌后才想起整理衣衫。她糊得一脸的血泪泥,也看不清容貌,只看得出身姿曼妙,年纪尚轻。

    老和尚倒是从容,掸了掸衣服,过来双手合十谢过崔文雁。崔文雁忙收了刀,也抱拳还礼。

    “长老,麻烦舀一瓢水喝。”崔文雁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他实在太渴,话都不想多说。

    老和尚忙朝一个角落喊道:“大鸣!去把那凉了的茶水取一碗来给施主。”话音刚落,角落里就钻出一个十多岁的小沙弥来,眉清目秀,透着一股灵气,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凉茶。

    “慢些走。”老和尚先是慈爱地看着小沙弥,又回过神来扫视一圈,叹道:“寺庙早在几年前就被砸了,其间又不知被打砸过多少次。徒弟们死的死、逃的逃,唯有贫僧和这小徒弟还在……”

    小沙弥把凉茶捧到崔文雁面前,说了句:“施主慢用,这茶解暑消火,小僧自己泡的。”

    崔文雁端起碗一口喝光,又把碗递给小沙弥说:“确实解渴!麻烦再舀一碗。”

    小沙弥接过碗又跑着去了。

    老和尚望着前厅,对崔文雁说:“施主,你放走的那人,定会再带人来。如方便,则快些和这位女施主……”

    没等老和尚说完,崔文雁就打断话头说:“那怂包已被我吓破了胆,任他再来几个,我也照前两个一样,削掉他半个脑袋。”

    老和尚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说:“这二位,一个贪财、一个好色,唯有你放走的那个,却不先为这些所动,而是拉贫僧出来杀头……前厅那两个无辜之人,是这位女施主的亲人,也是你放走的下的手。”说罢,老和尚双手合十,沉默不语。

    崔文雁一听,心中烦躁,他忍不住又拔出刀来。刀刃映着空中的晚霞,血一样红。有几只黑鸦已站在屋上,看着地上的尸体,“呱呱”叫着。

    老和尚干瘦的身子在夕阳下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看施主和太平军也无冤无仇,贫僧冒昧一问,施主怎会流落此处,下一站又欲往何处?”

    “我一直往北走,正好从此经过,也算机缘巧合。”红霞渐逝,夜色渐浓,黑鸦显得更暗。

    “贫僧有一好友,那年他在此许愿后去了北京,现在作为不小。”说着,老和尚望向捧茶出来的小沙弥:“好友知道这小徒弟十分有慧根,屡次来信让贫僧带他一同进京,要给他寻一个好寺庙。”

    崔文雁又接过小沙弥递上的茶,一口喝干。老和尚忙让小沙弥再去烧些茶晚上喝,见他去了,压低声音对崔文雁说:“贫僧已七十有四,冒昧说一句施主听,你今日来此,是与贫僧徒弟结了佛缘,斗胆问你……能带上他一同往北吗?”老和尚面色萎黄,说完又带有些惭愧。

    崔文雁走到一棵粗壮的树下靠着,炎热和无数天的奔波已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他问老和尚:“你不同徒弟一起走吗?”

    “贫僧和这老庙一样,时日无多。他日南京城破时,就是贫僧和这庙的大限之日。”老和尚微笑着说。

    “南京城内前几年就已尸山血海,韦昌辉围杀杨秀清、逼跑石达开,洪秀全又杀韦昌辉,城没破;城外江南江北两座大营,想了各种法儿围困它多年,城也没破;据说城中早无粮食,洪秀全带头吃甘露,因此害病而死,城仍旧没破……怎么到了长老这里,南京城说破就要破了呢?”

    “天热得反常,尸体堆积如山,活人哪里受得住?南京城怕是撑不住三五日了。施主也知,南京城内的太平军,大多是两广之人,一旦城破,他们定从安徽、江苏、浙江奔逃,贫僧这处小浜,岂能保住?”

    “长老是已知自己肯定会圆寂吗?”崔文雁往前探了探身,惊讶于老和尚的淡然。

    老和尚微微一笑,指着一口瓦缸,那缸中还有些水,倒映出墨绿色的天和寺庙瓦屋的一角,显得极为平静。“死后所到之处,或许就和这缸中水映出的一样,是现实的倒影,寂灭却又清净。”老和尚说完,又一次双手合十,死亡对他来说不过如此。

    崔文雁闭眼听着老和尚的话,若有所思。突然他猛又圆眼一睁,下巴上的髭须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他迅速往大殿方向一指,对老和尚说:“带你徒弟和姑娘进去躲藏,那怂包怕是真带人来了。”

    此时,庙外传进细微的声音。“几个弟兄没在意,才被那贼眉鼠眼的清妖偷袭得手。等下活捉了伊,吾再慢慢、慢慢剐了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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