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鼻孔比作两扇长日不闭的门洞,现在左边那扇门已是堵死了,门外不论是水攻烟熏都是攻不进去的,门里却不消停,不住地往门口堆东西,时时都有溢出的感觉,严丝合缝的严与合体现的淋漓尽致。在我看来,堵一边是毫无用处且浪费力气的活,两扇门互通,堵上一边有何用呢?此门不同自有旁门可通。那流水浓烟有空便钻,高往低流、低往高溢,一丝缝隙也是要功亏一篑的。依我看来,要么堵上两门,密不透风;要么两门大开,任你浓烟恶水,自由他处可处置。现在倒好,这堵住的半边门一时半会儿通不了,那半边门又缺石少沙堵之不上,处在了两难的地步。仅管不时炮轰用了大力气通门,散石碎沙飞出门去,顽石顽固地堵在门口,震掉的碎石把那刚通的一个小口又堵上了。门洞因炮轰发热,似有变大的迹象,石头似胀了开,挤得门洞也发了胀,难受万分。
这门洞是何时堵上的我是毫无察觉,可能是昨晚空调卖了力气偷偷帮了一把,趁着夜色朦胧熟睡无感时堵了半边。清晨醒来时就见这半边门洞堵得满满当当,用了全身力气也没把这半边冲通,反而觉得鼻头发痛,鼻孔发干,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与干燥。暗骂一声狗屎,未经允许私自堵闷,严重阻碍了空气流通,回头定要重打四十大板。转头想了想,这事也不知是谁偷偷干的,找不着正主,又骂一声狗屎,那家伙摊上了事就溜了。
起床捧杯热水躺在床上,两眼发直困意不走。拧了拧鼻子,清水鼻涕顺势从鼻骨脊处往下滑,凉凉的,赶紧拿起一张卫生纸擤掉。擤完鼻孔又堵上了,浓浓的粘粘的。
在我的想法中,感冒与发烧就像一对形影不离的兄弟,感冒来了发烧也就快了。对于感冒我是生气,对于发烧就是彻底的厌恶了,极其厌恶。感冒至多是关乎鼻子、喉咙,忍了忍也就过去了。发烧可厉害多了,上了额头就赖住不走了,慢慢地烧脑袋,头晕目眩、食欲不振、呕吐不止、一躺不起,仿佛整个世界都虚幻了。发烧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但我一直觉得,发烧是个瞎子,是一定要让感冒带领才能往额头上走的。也正因此,有感冒的地方多有发烧在后面跟着,两人之间用一根绳子连在一起,想来感冒也是怕发烧突然发疯,四处乱抓挠花了自己的脸。有时觉得庆幸,幸好感冒和发烧之间有一根解不开的绳子绑着,若是没了那根绳子,让发烧四处乱跑,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自己头上,那可就是措手不及了。
幼时调皮在雨中玩耍,浇了个全身,次日鼻塞、头晕,不久额头发烫,发烧来了,来得极迅速,夜间快马加鞭赶来,没有留一点反应时间。奶奶匆忙带着我到村里门诊处,量体温、打针、开药一气呵成,开门诊的先生是个漂亮的阿姨,见过了许多次发烧,这次的发烧不严重,先生保证手到擒来。果然,打了一针后头脑清醒了些,烧退了些。嘱咐到家按时吃药,不几日便可完全恢复了。
针头扎进屁股蛋的感觉深深印在我的脑袋里,只觉得一下刺痛,半截凉凉的针头在肉里停了片刻,然后又是一丝疼痛。咬着牙抓着床头铁杆,先生擦酒精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放松,但我怎么放松呢?用了劲想放松,也没有觉得一丝放松,先生见机扎了一针。我觉得先生让我放松是想让我屁股上的肉舒展开,在那么细的针头下抵抗是会加剧痛苦的。显然,先生的提醒并没有让屁股上的肉放松抵抗。也因此,我对打针一直是敬而远之的,宁愿吃下那“三分毒”的一小包一小包药缓慢恢复也不愿打上一针快速生效。
记得幼时感冒,奶奶都要煎上一小碗红糖豆腐,金黄的豆腐裹上浓稠的红糖。不知奶奶从哪儿得来的偏方,说这糖豆腐可以治感冒。治疗效果如何已记不清了,大概是有些效果的,至少那加了红糖的豆腐丝滑、软甜,饱了口福解了馋。开的药还是要吃的,碾碎了放在勺子里,兑些温水,脖子一仰咕噜一声咽下去,苦味顺着食道往下滑到胃,又从胃往上爬,卡在嗓子眼,苦不堪言。脸皱成橘子皮,赶紧把事先剥好的糖放到嘴里,狠狠地吮上两口。
有一次感冒鼻塞,说话的声音倒有些好听。因为经常用假声唱歌,长到十六七岁喉结也只是稍微凸出,总觉得男人魅力不足。偶然发现感冒时的声音还有些磁性,内心竟然有些欣喜,不知当时是何想法,只是他人听来那声音是模糊的,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也是怪事。
偷偷查了查感冒发生的原因,看到体虚、抵抗力弱这样的字样,暗道那感冒当真眼光毒辣,谁人身弱体虚都能看出来。转而一想,人的身体连自己都是无法仔细掌控的,时而强壮时而虚弱,与其说感冒眼光毒辣,不如说感冒是赶上了时机,恰好在人虚弱时趁虚而入一举攻克鼻子,把门洞死死堵上制造混乱。感冒是机会的把控者,但智慧是比不过人的,各种对抗性药剂、措施一涌而出,任你如何制造混乱,也能让你在一夜间灰灰湮灭。感冒没了,发烧自然也就不会找上门来,发烧是认不得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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