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母亲和父亲同岁，今年也七十二了，前几天视频里聊天，镜头对着自己圆圆的脸，让我看，问我她有没有胖起来，我笑着说，脸圆了一些。她笑着说，“你爸每天都劝着我吃饭，不胖才怪”我说那也不能吃了不消化一下呀，锻炼一下身体啊。母亲说，“反正我每天傍晚饭吃好，就约村里的老太婆们一起去走路，不然再这样胖下去，那还了得。”父亲对母亲的宠爱，这里先不赘述了，以后另写一篇。

母亲其实小时候也是苦命人，与父亲一样，饥荒年失去了爹，我外婆一人养活他们四姐妹，本来还有一个弟弟，却饿死在我母亲的背上（才几个月大），每每提到这个夭折的小舅舅，母亲就会自责又无奈地直掉眼泪。母亲在家里排行老三，在外婆的眼里，是个既乖巧懂事，又能说会道的孩子。据母亲回忆，出嫁前，她曾做过种棉技术员、民兵副排长，可惜母亲不会写字，这是母亲一辈子的遗憾和伤痛。母亲小学一年级没上完，就辍学在家了，原因竟是在读小学一年级期间，她还要照管我大姨母的女儿，母亲每天背着这个孩子去上学，多坐一会儿，孩子就哭，老师就让母亲把孩子背到教室外面去听，外面也哭，教室里上课也有影响，教室外面也不让呆了，那个年代，大人都是劳动力，挣工分，读书的孩子还要看顾婴儿，我母亲的读书生涯就在小学一年级嘎然而止。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很讲规矩，她吃饭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送嘴里，细细咬，慢慢吞，据说我外婆在大户人家做过丫头，学过一些规矩，成家以后对自家的子女也讲究了一些。连我也被“讲究”着。饭桌上，母亲要求我连续从碗里刨饭不能超过三次，多一次她的手就要伸过来打人，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羡慕一旁大块朵颐的哥哥，母亲说了，这些个规矩只是针对女孩儿的，男孩就随意一些。

母亲在家很有权威，大事都是她先表态，父亲在旁静静地听，然后再和母亲商量细节，最后执行的一定是我爸。爸爸年轻时有几年在外面跑生意，经常不在家，亲戚朋友处还借了一些债。母亲一边干农活，一边还债，还要管两个孩子。那几年，我母亲的日子很艰难，每天都很难过，导致胸部长了一个很大的瘤，没钱看医生，自己用了很多的土方法，也没见好转，期间还信了一个江湖游医，家里好吃好喝供着（我们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也是没见起色，反而病假加重。我母亲一怒之下，把他赶走了。那时，母亲胸部的瘤已经有碗口那么大了。后经朋友介绍了一位赤脚医生，那次是我陪着母亲去的，大概两个小时的路程，半道上，母亲疼得实在厉害，让我去路边摘桐树叶，还让我多摘几片。我急忙跑去摘了几片回来，就看见母亲狠着心在挤脓，黄黄的一大块，一大块，伴随着母亲的血一起挤了出来。我吓坏了，大哭起来，手忙脚乱地用桐树叶包住挤出来的脓，母亲咬着牙，一个劲儿地安慰我，别怕，脓出来是好事。我又拿出一片叶，把剩下的脓帮助母亲清理干净。每每想起这个事，我都会心疼我的母亲，遭了多大的罪啊（泣）从那以后，母亲的病竟一天天好起来了，直至完全康复。

我生女儿的头一天，母亲从老家赶过来，还没熟悉一下我的小家，就在医院里照顾了我一星期。待产的时候，医生问我外面有你老公和你母亲，你要谁进来陪？我毫不犹豫地选 了我的母亲，现在想来，许是与母亲更亲近，万一有个好歹，自是与母亲呆着才安心 。生产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喊叫却疼了母亲的心“女儿呀，别的事母亲都能帮着你，这个事，我帮不了你啊，你加油啊！！”这句话一出，我马上就后悔选她进产房了，要是叫了先生进来，或许会更有力量吧（笑）。至此，母亲就一直照顾着女儿和我的小家。做月期间，先生一大早买回来的活禽，是我母亲忍受不了的，第一次杀的时候，还掉了眼泪，的确。母亲在家从未杀生过，都是父亲一手包办的。拿母亲的话说，她现在手上也沾了血啦。母亲带孩子自是一把好手，我和先生上班期间，她都是一人带娃，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上街买菜时，她把孩子用背裙套在背上，左手一袋，右手一袋，背上女儿睡得暖和又香甜。洗衣服时，她背着女儿，做饭时也背着女儿。先生刚开始不习惯母亲这样背着，怕女儿的腿会被背出毛病来，母亲说，你看小梅的腿怎么样，我背她的时间更多呢。先生就不吱声了，毕竟老婆的腿是又细直的，没毛病，有时先生也会学着母亲的样背着女儿，的确是方便。母亲一直把女儿带至上幼儿园的年纪，与女儿的感情自是深厚，学得一口老家的方言，本土方言倒是会不了两句。

今年父亲和母亲在老家过年，哥嫂和侄儿也一起回了老家，母亲因为我没回去（计划赶不上变化，武汉高速堵了，就没出行），好一阵难过，毕竟我们这二十多年，从未分开过，大年三十中午一家八口一起吃团年饭，晚上再把父母接到我们家，一起过除夕。好在通讯发达，经常打电话，视频聊天。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啊，健康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