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上知:即上智。孔子曾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也。”上知者即“生而知之者”。什么人才算是生而知之者呢?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人虽然智商有高低,但是每个人,哪怕是天才,都要经过努力学习才能获取知识。
孔子曾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这里,孔子为了表示谦虚,虚构出一种人:“生而知之者”,表明自己并不是最聪明的人,知识是靠自己努力学来的。
愚:从心从禺,禺意为“角落”,也指道路不通,心和禺结合,意为“性格孤僻,不与人交往,不通人情世事。”《荀子》曰:“非是是非谓之愚”。“下愚”就是指“困而不学的人”。
移:从禾从多,意为把秧田里的秧苗移到大田栽种。移的原意就是“移植”。后来延伸为“移动,”“改变位置”,“变动”等意。如“移风易俗”,“坚定不移”等。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只有那些生而知之者和那些困而不学的人,不会被教育改变。”
本章和上一章内容是相关联的,都是谈教育问题。如果把上一章的“性”理解为“人性”或者“秉性”,那么在这里就进入了死胡同。“上知”和“下愚”为何秉性不移呢?很难自圆其说。
孔安国曰:“上知不可使为恶,下愚不可使强贤。” 意思是说,上知就是一件坏事都不做的大好人,而下愚就是一件好事都不做的大坏人。
班固在《汉书》的《古今人表》里的解释:“可与为善,不可与为恶,是谓上知;可与为恶,不可与为善,是谓下愚。”“上知”是做好事而不会做坏事的人,“下愚”是做坏事而不会做好事的人。也是延续了孔字国先生的思路,那么,他们为何不移呢?是主动不移还是被动不移呢?他们说不清楚。
程颐、朱熹认为“下愚者”是“自暴自弃者”,那么他们为何无法改变(不移)呢?两位先贤的论述都很难服众。
有人认为“上知者”指上层统治者,“下愚者”指下层人民,孔子在歧视劳动人民,这种理解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其实,孔子在这里讲的是教育的“可行性”。孔子认为:“上知者”是生而知之的,他们不需要接受教育,“下愚者”不愿意接受教育,所以他们这两种人是无法通过教育来让他们改变的。不过,这两种人很少,大部分人是可以通过教育来改变他们的。简言之:“教育是可以普及的,教育适合大部分人。”
教育救国第一人——容闳
1553年,明嘉靖年间,葡萄牙人以晒渔网等借口在澳门获得了居住权,从此西方的宗教、科技、文化、艺术以此为缺口慢慢向中国渗透。
1828年的一天,就在和澳门隔海相望的广东香山县南屏乡(今珠海市南屏镇)一个贫穷的渔农之家,诞生了一个男孩,取名为“容闳”。十几年后,他成为中国留学生第一人,被称为“中国留学生之父”,后来,他立志要以教育来赈救灾难深重,积贫积弱的祖国,成为中国“教育救国”第一人。
因为家贫无力入学读书,7岁时,其父把他送到澳门英国人办的马礼逊教会学校(免学费),容闳在这个学校读到12岁时鸦片战争爆发了,教会学校的教师为避战祸,全部回国了。容闳辍学,这一年,容闳的父亲因病去世。直到1841年11月,战争结束,马礼逊教会学校重新开学了,校长是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的传教士布朗先生。容闳说服母亲,重返教会学校读书。
到了1847年,要退休回国的布朗先生带着18岁的容闳及黄宽(后考入英国爱丁堡大学医学院,成为我国最早的医学家,医学教育家)、黄胜(后因病回国,在上海创办了第一家近代印刷企业。在香港创办了第一家华人中文报纸)跨过太平洋,来到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孟松中学,读完高中后,于1850年考取了耶鲁大学文学院。
1854年耶鲁大学即将毕业,时年27岁的容闳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和祖国的命运,经过深思熟虑,要拯救古老落后的中国,一定要使西方的科技文明,输入中国。从那时起,他就立下了宏伟的志愿,要使中国的青年幼童,和他一样受到近代文明的教育,挑选幼童留学西洋的种子,在耶鲁大学读书时就开始在容闳心中生根发芽。
怀着教育救国的理想,27岁的容闳于1854年11月扬帆回国。这时,正值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的前夜,太平军起义正轰轰烈烈,洪秀全在南京称王已经一年多了。中国处于真正的“一国两制”时期,清政府正忙于围剿太平军。
由于太平军领袖洪秀全也是广东人,而且打着基督的旗号起义,感觉思想比较进步,所以,于1860年容闳与几名传教士秘密访问太平天国,一方面考察,一方面是想通过太平天国来实现他的留学教育计划。当时南京的天王洪秀全正与曾国藩的湘军激烈撕杀搏斗,根本无暇顾及容闳写给太平天国的上书建议。却慷慨地给容闳封了个“义王”,容闳看出洪天王难成气候,辞谢了王位。
1862年夏天,容闳通过朋友引荐,来到安庆大营第一次拜见曾国藩。曾国藩出于洋务事业的需要,很快安排接见容闳。当时曾国藩已经接任两江总督,节制东南四省的政治军事,成为清朝东南半壁江山的支柱,帐下的幕僚包括政治、军事、科技、文化、经济精英,可谓人才济济。像数学家李善兰、华衡芳、张文虎,化学家徐寿、徐建寅父子皆聚集在曾国藩帐下,这些人后来与容闳成了好朋友。
到1863年容闳又两次谒见曾国藩,曾国藩通过考察了解,确信容闳是一位诚实君子,且精通洋务,这才授予他重任,一次就交给他六万八千两银子,购买“制器之器”。容闳很快带着六万八千两银子奔赴美国,一年多后,容闳从美国采购回来了中国第一批现代化机器,包括车床、刨床、钻床等“制器之器”。
曾国藩接着命容闳协助时任上海道台的丁日昌(洋务派风云人物,近代四大藏书家之一,今广东省梅州市丰顺县客家人)组建江南制造局。容闳与丁日昌在共同的洋务事业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当丁日昌升任江苏巡抚时,容闳于1868年通过丁日昌给总理衙门大臣文祥上书《条陈四则》,其中第二条即为“政府宜选派聪颖幼童,送之出洋留学,以为国家储蓄人才。”
但是,好事多磨,直到五年后的1871年,在丁日昌和曾国藩的大力帮助下,经慈禧太后拍板,朝廷终于下旨同意挑选120聪颖幼童留学西洋。任命四品刑部主事陈兰彬(晚清首任驻美公使,广东湛江吴川市人)为留洋委员,五品候补同知容闳为副委员。
这一年,洋务派开创的近代化企业,江南机器制造局、天津枪炮制造局、福州船政局,规模都在逐渐扩大。国内还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同治帝完婚亲政,两宫皇太后要撤帘归政,二是中国第一个股份制企业,轮船招商局在上海成立了,三就是挑选幼童肄业西洋。大清帝国呈现出短暂的中兴气象。
清政府同意了,容闳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招生工作又出了问题,120名留学生分四批出去,一批30人,所有费用由清政府负担,竟然招不到学生。由于中国长期处于封闭状态,人们对西方世界一无所知,民间传闻幼童出国后会被洋人吃掉、挖眼剖心做洋药等,令人哭笑不得,于是,容闳又亲自回到家乡做宣传工作,詹天佑就是这个时候被招到的学生。
幼童出国之前要经过培训,主要是《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然后签“生死合同”,主要内容有:1,留学时间为15年,期间所有费用由朝廷负责。2,学成之后不得逗留美国,必须回国服务。3,留学期间,由于各种原因导致死亡,朝廷不负责。4,留学期间,不能忘记朝廷恩典,逢初一、十五要面向东方遥拜大清皇帝,再拜孔圣先师。5,每人一本《御制圣谕广训》(相当于我们今天的政治思想读本),要经常阅读。
120名幼童(广东籍85人)出国之前,容闳提前去美国做各种前期工作,如签各种协议,安排幼童食宿,寻找办公场所等,十分繁琐复杂。就在这时,负责幼童留洋的主管,两江总督曾国藩于1871年4月在南京去世了,他临终专门交代,幼童留洋事务由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主管,可见,曾国藩晚年对幼童留洋的重视与期望。派遣幼童留美是曾国藩晚年政务中的一个最大亮点。
这一切安排妥当后,容闳立即给上海发电报,陈兰彬很快带领幼童准备出发。幼童每人做了一身质地高雅的长袍马褂,一顶小缎帽,一双厚底鞋,一人做一个小木箱,装日常用品,又每人发一套崭新的《圣谕广训》和四书等,于1872年农历7月8日,公历是8月11日,由留洋委员陈兰彬、翻译曾兰生(中马混血,祖籍广东潮州,要容闳四年入学美国耶鲁大学,但没有毕业)、中文教习容增祥(曾国藩幕僚,广东新会人)等带领下,从上海吴淞口江岸上船出发。岸上,送行的亲人泪流满面,悲喜交加,挥手告别。
幼童们从旧金山乘上火车,翻越美国西部的落基山脉,穿越美国中部的大草原,中间倒换了几次火车,在纽约最后一次换车,终于来到了美国东北部的麻萨诸塞州的春田市,幼童在美国的生活适应能力很强,半年时间,就陆续插班进入了美国的小学。
容闳与陈兰彬到美国后,两人很快就发生矛盾。原因是幼童到美国上学后,时间不长就融入了美国的生活习俗中去,很多学生都脱去了长袍马褂,换上了美国流行的学生西装,把辫子盘在帽子里,甚至有剪掉辫子的,跟美国男孩进行棒球比赛,有的跟着美国家长上教堂、做礼拜,唱赞美诗,甚至跟着美国女学生跳交际舞。
这一切,因容闳青年时长期在美国生活,并早已信仰基督,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往往替学生辩护。而陈兰彬却认为是大逆不道。清朝开国之初,朝廷曾定下:骑射者,开国之基也;服饰者,治国之经也。把长袍马褂上升为承认不承认清朝统治权的政治高度,而剃发留辫更是忠于清王朝的象征。
陈兰彬决不容忍幼童穿西装,发现都严厉惩罚,容闳则予以宽容保护,造成两个人矛盾越来越深,关系越来越紧张。
1876年8月,美国为庆祝建国100周年,在费城举办世界贸易博览会。当容闳得知世界许多科技新发明在博览会上展出,积极与美国有关部门联系,让100多名中国幼童参观博览会,并带去了幼童的书画作品,做为康涅迪格州的教育成果在博览会上展出。当时大清国在博览会上也设立了展馆,负责人是一个叫李圭(南京人,中国近代邮政之父)的商人。李圭在他的《环游地球新录》一书中详细记载了百名幼童参观博览会的情景,对幼童在美国勤奋求学,见识新颖,给予很高评价。李圭还与100多名幼童在博览会上受到当时美国总统格兰特将军的接见,在美国社会引起了极大反响。
1878年,詹天佑(铁路专家,今广东佛山市南海区人)、欧阳庚(中国早期外交官,今广东佛山市火炬开发区人)、蔡绍基(今广东省珠海市拱北区人,天津大学创世人之一)等以优异成绩考入耶鲁大学,詹天佑当时是在孟松高中毕业,考试成绩是467分,排全校第二名,满分是480分。詹天佑学的专业是铁路土木工程,欧阳庚是机械专业,学制均为三年,蔡绍基学的是法律,学制四年。
在国内,顽固派和洋务派长期对峙,国内一个监察御史李士彬1880年12月份,(光绪六年)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就是这道奏折,导致了出洋肄业局命运的夭折,留美幼童全数提前撤回国了。
奏折称:“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极应将局裁撤。惟裁撤人多,又虑有不愿回华者,中途逃脱,别生枝节。”
当容闳得知这些情况后,作了最大的努力,欲想保全肄业局,一是容闳与好友马克吐温(美国著名作家)一起说动原美国总统格兰特将军,给直隶总督李鸿章写信,挽留肄业局,二是容闳与美国康涅迪各州教育署长诺所布先生,联络耶鲁大学、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麻省理工大学等著名校长、教授给总理衙门发信函,反映幼童在美国大学,学习勤奋刻苦,成绩优秀,等待幼童全部大学毕业再撤局,现在撤局,中国损失太大。
当时的《纽约时报》也发表了社论,劝说清政府不要撤局。这一切,对于以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派不起作用。经慈禧太后批准,清政府终于于1881年8月开始,分三批将留美幼童全数撤回,除去病故的三名幼童,还有因剪辫、信教、违纪或生病提前遣送回国的,还有几名逃脱未回来的,当时一共撤回94名幼童,只有詹天佑和欧阳庚两人取得了耶鲁大学文凭,其他有大学三年级的、二年级的,也有刚考上大学的,总计60多名,另外30多名正在读中学。
至此,我国第一次官派留学生,就以这样的悲剧落幕了。而当时日本派出去的留学生却照样坚持在美国留学。而且还不断地批量送出。
这位被召回的留学生,被称为“洋化”的洋鬼子,所以,一开始受到了很不公正的待遇。后来由李鸿章做主,将幼童大致分分三拨分派下去。一是头批幼童21名送往天津电报局,学习电报技术,二是二、三批内23名被福州船政局、上海机器局留用,三是其余50名分拨天津水师学堂学习当差。从这个分配名单可以看出,留洋幼童回国后大都投身于洋务事业中去了。
从幼童的成长经历可以看出,留美幼童是在国人的嘲笑、奚落鄙视,本土文化的敌意与排斥中成长起来的。有人统计过,在起初的困境中,共有43幼童参加过海军,经历了两次对外海战。詹天佑等7名幼童直接参加了1884年的中法马尾海战,其中薛福有等4名幼童为国捐躯。陈金揆等11名幼童直接参加了1894年的中日甲午海战,其中陈金揆等三名幼童壮烈牺牲。
甲午战争中国惨败给日本小国后,国际局势逼着清政府重视洋务事业和改革维新,留美幼童的命运开始改变。随着中国向近代社会的转型,留美幼童在中国邮电、铁路、矿业、教育、外交等领域作出了卓越贡献,如唐紹仪(民国第一任总理,复旦大学创始人)等。
假如清政府跟日本一样,让留学生继续学下去,假如清政府继续不断地派遣幼童出国留学,还会有“甲午海战”的惨败么?中国还会遭西方列强的觊觎么?可惜,历史没有假如。
由于对洋务派失望,光绪七年至光绪二十年(1882-1894)又侨居美国。光绪二十四年(1894年)7月,中日甲午战争爆发,身在美国的容闳一直坐卧不安,焦灼地关心战事,为祖国命运担忧。他通过关系给湖广总督张之洞(洋务派代表人物之一,武汉大学,南京大学创始人,河北沧州人)写信表示愿回国效力。张之洞马上复电,要容闳回国商议。从1896—1898年间,容闳通过各种渠道向清政府提出种种兴国方案,其中最重要的是提出设立国家银行、修筑全国铁路两大建议,但最后却因官场腐败内斗被朝廷否决。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6月中旬,光绪皇帝正式颁发“明定国是”诏书,“百日维新”正式开始。9月21日,维新失败。容闳冒险潜逃出京,避居上海租界。
容闳对清政府抱以幻想慢慢转向绝望,维新运动失败后,容闳走向了革命,投身于革命洪流之中,虽然革命派的几次起义全都失败,但容闳在美仍积极活动,联络了美国军事专家荷马李(Homer Lea)和财政界重要人物布思(Charles Beach Bothe),计划筹款,训练武装力量,支援中国革命。此后,容闳一直努力此事。旅居新加坡的孙中山,与容闳通信频繁,辛亥革命成功后的第二年,容闳因病去世于美国,享年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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