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祥
在物质生活愈来愈丰富的当下,人们的胃口越来越刁钻,仿佛寻遍天下,也没有多少能够栓住舌头的美食。倒是小时候,因为家庭兄弟姊妹众多,过惯了贫穷日子的我们,确乎没有吃过什么珍馐美味,直到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和几个同学偷偷把一个同学计划维持一个星期的咸菜瓜分殆尽,面对他无所适从的疼惜,我们试图弥补的过程中,遇见的一道美食,至今想来,依然口舌生津,咸香浓郁。
那是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从前滩初级中学考上白塔中学,因为离家十多里,每天两条腿丈量这样的距离,明显不现实,学校要求我们统一住校。每个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返校。那个时候,周末回家并不轻松,往往都是星期六那天,母亲事先把一盆泡好的小麦、玉米、地瓜干等杂粮,端在院里的一盘石磨上,然后和我一起开始推磨,推到大约半盆面糊的时候,母亲就去灶膛支起鏊子烙煎饼。剩下的由我一个人承担,这个时候,我的几个嫂子总会出现,知道为啥?她们都有一盆盆等待磨盘碾碎的杂粮,反正我是她们公用的无需扬鞭自奋蹄“小毛驴”,不用白不用。
那是一个初秋的周末,我把母亲折叠好的煎饼,用笼布包裹好,另外带了一些萝卜干,就匆匆上学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步行,当时白塔中学有一个大礼堂,二楼是学校广播室,一楼大厅就是各个班级的住校生。周末晚上,学生们都会陆续返校。记得那天本镇伏庄村一个同学,带来一瓶雪里蕻咸菜,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往常都是各自收藏起来的),有个同学经不住诱惑,打开闻闻,实在是受不了。加上我们每个人走了十多里路,于是,纷纷拿出自己的煎饼,卷起雪里蕻咸菜,不一会,一瓶雪里蕻咸菜告罄。
晚自习回来的那个同学,一看到自己床头柜上的空瓶,先是脸部突然乌云密布,随即黄豆粒般的暴雨噼啪炸响的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那可是他的母亲为他精心准备一个星期的煎饼最佳搭档啊,这就没了?这个星期如何是好?面面相觑的我们,这才知道心生愧疚!怎么办?我们总得有所交代不是?第二天下午,偷吃人家咸菜的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去街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弥补一下。
偷偷溜出西大门,往北大约二百米,就是白塔街唯一的供销社大饭店。远远就闻到一股油炸鱼干的咸香味。几个青春年少,纷纷被馋虫牵着鼻子往前走,步伐明显加快。透过窗口,正好可以看到一口大锅被架起的灶台上,翻滚的油锅里,一只只小咸鱼上下翻飞,咸鱼的香味弥散在大饭店的各个角落。我们先是深呼吸几口,籍以安抚着我们的嗅觉,待嗅觉吃饱喝足了,我们才用眼睛来打量眼前。一个身穿工作服的30多岁女人,不时用双手对掐搅拌着事先洗好的黄鲫鱼干,然后轻轻放入沸腾的油锅里,另一边掌勺的男师傅,手持一把长长的漏勺,不时翻动。可怜的我们,每一次漏勺的翻动搅起的咸香,我们的舌头就会强行按压一下即将溢出的口水。多想那个掌勺的师傅就是自家的亲戚,面对如此美味的诱惑,什么远大理想,早就被口水湮没。
使劲抠抠口袋,好不容易找到角落里的一毛钱,迫不及待的递给女店员,她也不用上秤,快速的用那双浸润咸香的手,随手捡起几个小鱼干,扯下旁边事先准备好的黄油纸一包,递出窗口。不怕你们笑话,在那个年代,或许吃一口煎饼,舔一舔她的手指,远比那个把咸鸭蛋吊在高处,望一眼喝一口酒要过瘾的多。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完美收场。先前偷吃人家咸菜的几个同学,每人送给那个同学半条咸鱼干。先前的泪水,早已阳光灿烂。瞬间冰释前嫌!时过境迁,一旦想起这个美味,主意还未拿定,双腿早就经不住味蕾的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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