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鲍文卿并非儒林中人,却是一个大善人。我们且看他和倪老爹的相遇。
倪老爹大名倪霜峰,与鲍文卿相遇时,六十多岁的他正在街头为人修补乐器。“头戴破毡帽,身穿一件破黑绸直裰,脚下一双烂红鞋,花白胡须。”这等落魄装束,令鲍文卿心生怜悯,正好自己要组建戏班子,家里的旧琴等需要修理,便约了倪老爹到家里来。
鲍文卿在酒楼里招待倪老爹吃饭,倪老爹说吃个便饭即可,鲍文卿却说:“便碟不恭。”点了鸭子、炒肉片等,二人边喝酒边谈话。鲍文卿问:“我看老爹像是个斯文人,怎么就做了这修补乐器的事情呢?”这一问勾起了倪老爹的伤心事。
长兄!告诉不得你!我从二十岁上进学,到而今做了三十七年的秀才,就坏在读了这几句死书,拿不得轻,负不的重,一日穷似一日。儿女又多,只得借这手艺糊口。原是没奈何的事。
原来这倪老爹竟然是个读书人!这个中不了举的老秀才家境贫困到什么程度呢?他有六个儿子,死了一个,现在身边却只有一个小儿子,刚刚十六岁。另外的四个全都因为家贫卖到了外府,不知死活。就是现在身边这一个,也正打算卖了,免得在家里饿死。
这样的境遇让鲍文卿顿时生了恻隐之心,于是和倪老爹商量,想把他的小儿子过继给自己。鲍文卿说:“如今在下四十多岁,生平只得一个女儿,并不曾有个儿子,你老人家若肯不弃贱行,把这小令郎过继与我,我照样送过二十两银子与老爹,我抚养他成人。平日逢时遇节,可以到老爹家里来。后来老爹事体好了,依旧把他送还老爹。这可以使得的么?”
穷途末路的倪老爹听了此话,简直是绝处逢生。几天后,两家就立了过继文书,倪老爹的的第六子倪廷玺改名鲍廷玺,出继给包文卿做义子。从此以后,两家来往不断。鲍文卿看着廷玺聪明伶俐,送他去读了两年书,又因为他是读书人家的儿子,没有让他学戏,就帮着打理戏班子。两年后,倪老爹去世了,鲍文卿又拿出几十两银子来替他料理后事,依旧让儿子披麻戴孝,送倪老爹入了土。
自此,父子二人打理戏班子,父慈子孝,日子过得很是顺心。某一日,二人正在街头走着,遇到官轿经过,鲍文卿发现轿子里坐着的是当年的向知县,现在已经升任了知府,路过此地。向知县也认出了鲍文卿,于是下帖子约他相见。虽然已经隔了十余年,向知府仍然记得鲍文卿当年的恩情,他赠与鲍文卿二十两银子,约他父子二人半个月内到他府衙里相见。于是,鲍文卿把戏班子安排了一下,便带着儿子上路了。
去府衙的船上,他们遇到了两个衙门的书办。这书办一听说鲍文卿父子是要到向老爷衙门里去的,便想走他的门路,只要鲍文卿在向老爷面前求个情,得到一个“准”字,就可以给他五百两银子。鲍文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若是欢喜银子,当年在安东县曾赏过我五百两银子,我不敢受。自己知道是个穷命,须是骨头里挣出来的钱才做得肉,我怎肯瞒着太老爷拿这项钱?况且,他若有理,断不肯拿出几百两银子来寻情。若是准了这一边的情,就要叫那边受屈,岂不丧了阴德?
鲍文卿自是施恩不图报的人,向知府却是心心念念不忘当年之恩。那么,向知县又会怎样报答鲍文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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