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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人的出租屋里洗了盒树莓,很甜很甜,这让我想起了那段不算沉寂的记忆。
小时候,在姥姥家的时光最为印象深刻。
记忆中的姥姥家很大,也充满了新奇。
布满油污的厨房总是热气腾腾的,仿佛从来都没有停止运作过一般,像是真正饭店的后厨似的,大肚子且脾气火爆的姥爷便是厨师。
那扇因为潮湿,角落分散着些许霉斑的厕所门,小小的我喜欢在上厕所的时候扣弄上面贴纸的气泡。
两间不大但温馨的卧室,我喜欢在阴面那一间的床上蹦跳,而另一间则充满着悲伤的记忆,因为绝大多数小学写作业的时光都是在这间屋子的简易折叠桌子上进行的。
充满神秘感的大衣柜,随便打开柜子的任意一个抽屉,便会发现几样带有岁月痕迹的老物件,或是一些不记得谁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破烂儿,任由你故作文艺的研究一番。
从客厅延伸出的阳台也是一处风水宝地,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很大的长桌陈列在那里,那时候很热闹,而长大后就没有多少记忆了。
但是,以上并不是全部。
巧妙的是,因为在二楼,所以姥姥家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露天外阳台。记得小时候每每周日,老人们便会在那里举行家族形式的烧烤聚会,好不快活。
阳台的平台上被姥爷修葺了一些用粗木条围成的区域,里面填了土,可以种些蔬菜水果。
分区规范,往左边走是水果区,面前的是蔬菜区,右边则是种些大葱蒜苗什么的。记忆最深的是那片水果区,而水果中记忆最深的则是那些盘曲的树莓藤。
小时候,老人们管那些红色的,由好多晶莹莹圆球球组成的水果叫“马玲果”,奇怪的是,我去网上怎么搜也搜不到关于“马玲果”的一切,最后我发现,它并不叫“马玲果”,而是叫马林果,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树莓。
那片小小的马林果藤蔓,充斥着我苦闷又丰富多彩的小学时光。
因为小学离姥姥家近,每每放学便会回姥姥家吃饭。
在马林果成熟的季节,姥姥姥爷总会在餐桌上为我保留一些被餐巾纸包裹的果实。有些红彤彤的,而有些则还是乳白色。它们大多不大,看起来也有气无力的。但当时不觉得,只觉得果实很甜很甜,即便它是酸的,但回忆起来却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小时候真傻,我总以为,那片树莓藤是世界上唯一的一片,以为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随时吃到现摘马林果的小孩,以为世上所有的马林果都长成小时候记忆中干瘪又小颗的模样,以为我是最特别的那个人,以为我是最幸福的存在。
恍如隔世,我回了回神,拿起一颗晶莹莹的树莓。
那么大,那么红,那么多汁,那么甜。它全然是褪去了我记忆中的样子,那么完美,那么难以挑剔,就连小时候的免费也变成了三十五元一盒的高价钱。
原来不是所有树莓都是马林果,而马林果也永远变不成树莓。
我仔细的嚼,慢慢的咽,生怕漏下什么细节的气味,而损失了一次更新记忆的机会。
嚼着嚼着,我突然有点难过。长大后的世界颠覆式的蹂躏着我的肉体,磨砺着我的灵魂。最可恶的是,即便是那颗小小的“马玲果”,也被变成了树莓,代替了记忆中的那抹酸甜。
我们总会被改变,无论是轻易地,亦或是顽固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爱抱怨当下的日子,我爱用“苦闷”,“困顿”,“悲惨”来形容他,我觉得贴切又诗意,相应的,生活也听话的变成了我口中的样子,像是一团乱麻,解不开,我便也开始懒得解。我觉得自己不再是特殊的那个,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是个普通人,吃喝拉撒,时不时感喟下自认为平淡的当下。
思想的自命清高只会让肉身摔得更惨。
成长又给我带来了些什么呢?更坚实的肌肉,还是更强健的骨骼?我想,可能是更敏感的内心,和变本加厉地对伤春悲秋的执着吧。没有了钟表的滴答,我们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没有了纸币的流通,我们失去了金钱的概念。但是,小时候那些吃不到马林果的季节里,我却说什么也忘不掉那些小小的,红彤彤的,晶莹莹的果实,那么酸,也同样甜。
那时候我不懂,马林果怎么会又酸又甜。现在我懂了,酸的是那颗小小的果实,而甜的则是那段永远回不去的时光。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那么快乐,那么纯真,那么康健,对世界那般无私。她不知道未来的迷惘,也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她不知道酷暑严寒,也不知道酸甜苦辣咸。她只知道路在脚下,而脚该向前,而非驻足。她坚信春日萌芽,秋日收获。
后来,她长大了,那么悲伤,那么平淡,那么伤痕累累。无所谓,因为她知道世界的不堪,她发现人和人之间的是各自筑起的壁垒,而非坦诚相见,她懂得了利益,欲望还有偏见。她知道路从来不是现成的平缓向前,而是一步一步由自己试探出的。好在,前行的过程中并不是孤单一人,她可以被同行者改变,亦可以让改变由自己产生,她可以是全世界,也可以以她自己本身的形态而存在。
真相是,只有当自己先喜欢上真实的自己时,别人才有机会喜欢真实的你,无论是精神亦或是肉体。实际上,世间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彼此的在意,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将它放下,可能会更好。就好像,当你不想马林果的味道时,那么那段回忆也就跟着褪色了似的。
小时候,马林果是我放学回家时司空见惯的惊喜;而现在,树莓便成了我深埋心中的乡愁。
它们明明都一样,却又不太一样。就好像明明是一个人,但出现在不同的时间点,便又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我又塞进嘴里了几颗树莓,好甜,和记忆中的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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