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妒杀石榴花

 

 

国人有一种情节，那就是文明古国情节，不论说起嘛，总爱去杠一下：吾之文明古国，早已有之。不然他国他族占了先，便觉得不舒服。譬如西方情人节，近些年来西方东渐，红尘男女一近二月十四日的情人节，便约之跃之，不胜兴奋。不少人的古国情节便难奈不住了：像什么话，情人节吾邦早就现成，如何忘本而就夷？倘问何夕，答或元夕，或（农历）三月三，或七夕，甚至还有清明节。清明节不是用来祭亡思的节日么，咋还跟男女情爱扯上了？盖清明原去春和景明之意，“迟迟暮春日，天气柔且嘉”（晋陆机），正好郊外游春，远足踏青，跟大自然亲近一下，青春男女也就有了彼此接近的机会。大自然又是什么？简单，有播种方有收获，花蕊授粉才有结果，大至驼鹿象犀，小到草蜢蚂蚱，都急吼吼寻找交配，简直堪称一堂生动之极的性教育课，而贵为万物之灵的人，岂能视而不见？至于扫墓祭祖，寒食禁火，那是宋元之后的事儿了，一开始还是踏青疲累之后的捎带事儿呢。

哈，以上胡说八道，倘不爱听，直接跳过好了。

现在，告诉诸位另外一个中式情人节，也叫女儿节，那就是端午。明沈榜《宛署杂记》：“五月女儿节，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宛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饰小闺女，尽态极研。出嫁女亦各归宁，因呼为女儿节。”看看，不是胡诌吧。

下面一首诗，隐约可以看到此女儿节里“尽态极研”影子。

 

                                  五日观妓    （唐） 万楚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新歌一曲令人艳，醉舞双眸敛鬓斜。 谁道五丝能续命，却知今日死君家。

 

大意为：端午日这天，潇洒了一把，到一个朋友家参加了一场宴饮聚会。欢语之间，歌舞之时，遇到了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女子。乍抬眼，伊好像是在越溪浣纱的美女西施，又宛如古之佳人碧玉袅袅婷婷而来，媲美美人丽华怕也未必差甚吧。那深翠色的黛眉，足使美丽天成的萱草相形失色；那火红的裙裾，让五月的石榴花嫉妒。伊善唱新歌，甜润的歌喉，美妙的旋律，令人叫好不已；时而又醉里起舞，双眸含情，云鬓微乱，娇媚之态令人心动神摇。谁说那端午节避邪的五色丝线能救人性命，现在我的魂魄已被这位乐伎勾走，今日怕是要死在主人家里了！

哈，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真赖着不走了可咋办？弄不好，只能拱手相送了。那时候的人，送个家妓给朋友，就像今日菜贩给顾客搭一把芫荽一样。

标题特意提到“五日”，即五月初五，内容却不是今人心目中的浴兰龙舟，屈子幽愤，也不仅菖蒲艾叶，祛毒避恶什么的，而是男欢女爱，歌舞纵乐。嘛意思呢？没错，爱情才是端午节的主题，少男少女风情才是这个节日里最迷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