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翘的唇角,眼角几条细纹丝毫没有影响那双凤眼的明亮,微卷的头发有小缕垂在右边的脸颊。小碎花的盘扣立领衫,只看到肩膀处,胸以下就没有了。
这是个漂亮且爱收拾的中年妇人。她是我的亲姑妈。58岁,没能走完2017年的最后一个月。
我跪在她的灵柩前,看着定格在照片里的女子。
眼泪一滴一滴地跌落,一滴是诀别的伤心,一滴是前尘的记忆,一滴是往后的寄情。
您32岁那年,我17岁。乡巴佬进城。
当穿着湖蓝色的确良衬衫,黑色直筒裙的您站在我面前时,以为梦里的仙女出现了。她是来解救我的。
丑不拉几的乡巴佬生出了一个梦想,他日,我可要变成半个她。
她教会了我右手怎么持剪刀,左手怎么摸布料。
她教会了我脚踏缝纫机,眼看衣服的每条缝。
她教会我在一平米的地摊上,怎么摆出比他人更炫的衣裳。
她教会我第一单生意的成交,比他人更快一步得学会生存。
17岁那年遇上了您,感谢您是我父亲的妹妹。
感谢您,让我知道贫穷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你学会技能,并把技能推销出去,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做生活的主导者。
您,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您要比我的父亲活得更久些才是。父亲走了,您也跟着与他做伴。您才58岁,刚把人生的重担放下,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您是有多舍不得我们,才让那么爱漂亮的自己化疗,吃药,打针。
早阵去看你,坐在病床上的你见到我的刹那。抬起枯瘦的手掌,慌乱地理着不多的几根头发。
挺直了腰,我俩眼神相遇的瞬间,你的眼移开,泪明明就要滑落,却抬头对我笑了。
我也笑了。只是在凝固的空间里待半秒对她是折磨,对我是刀割般得疼痛。曾经她也如现在我般的健康美丽。
我在医院的走廊跌跌撞撞,泪眼婆娑。
就如同此时跪在您灵柩前的我,再找不到惺惺相惜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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