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3)

作者: 小杜之母 | 来源:发表于2019-03-06 08:18 被阅读121次

节选《莲殇》

三姐(3)

我和二姐决定找个时机去看望三姐。

我们姐妹都住在同一个城市,平时为了各自工作和家庭生活,竟没能腾出时间相互走动看望。看到三姐现在的病情,如痴如傻,我们姐妹们心里如万箭穿心,伤感无比。

在一个荷叶枯萎,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二姐发来信息说:杏,这个周末有空吗?咱们去看看你三姐,看你的时间,周六周日都可以,反正我没事!”

“姐,周六我们还在上班,那就周日去吧!”

我和二姐相约在那个路口见面,我们都不清楚三姐家的具体地址。我们在文化路佳美超市对面来回走了很久,二姐走了几个胡同,挨家挨户打听三姐家的位置,提供出姐夫姓名,居民也说不认识。

二姐是大伯父家女儿,排行老二,二姐也是近六十岁的人了,虽然瘦弱,但很干练,步子轻盈,挎个小包再一次进入北边那个胡同里去打听。我扶着车子在路边等着,我想起来母亲知道三姐家的住址,就打了几个电话才打通母亲的手机。母亲最后给我们说了个大概位置,说通往三姐家的胡同口有一个铁制的楼梯。

我就一直往南走,终于看到了那个生锈的简易的自制的铁楼梯,我就赶紧准备给二姐打电话,二姐这时在北边找。我猛然一抬头看见了三姐夫刘哥回来了,三姐夫见我们到来很开心,很惊喜,他把我们领进他们家中。

那是一排旧式的民房,据说面临拆迁,二层独家院子,由于前排的建筑挡住了阳光,院子里光线不是太好。我们将车子扎在院子里,姐夫领我们上了二楼。二楼光线很好,凉台很宽敞,三姐坐在那里晒暖,看见我们上楼。姐夫连忙对三姐说:

“莲,你看谁来了?”

三姐一脸惊喜,笑得很开心,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拉着我和二姐的手,紧紧的,眼睛盯着我们。

二姐问她:“莲,你知道我是谁吗?”

三姐僵硬的脸使劲地笑着,很激动,竟能说:“噢!我咋能不知道,你是……啊!”

或许是真的认识二姐,也或许是胡乱回应。可是对于我,三姐只是不停地笑,握住我的手,心里似乎知道我是谁,就是说不出名字。

我们坐在阳台上喝茶,三姐见她儿子没有椅子坐,就把自己的身子挪动一下,空出了一半位置,招招手示意让儿子和她坐在一个椅子上。

“妈,你坐就是了!我不坐,我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儿子拍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在椅子上。

儿子岩岩已经二十多岁了,已经工作了,长得白净而帅气,亲切而又懂事。

三姐见儿子执意不坐椅子,很心疼儿子站着腿疼,就干脆直起身走向屋里去搬椅子,大概是在屋里没有找到合适的椅子,三姐又出来了。

岩岩又赶紧拉妈妈坐,三姐就是不坐下来,一直靠在栏杆边,无奈岩岩只得坐下来和我们聊天。

我们聊天时,三姐就木然地站在那里,有时靠在栏杆边,栏杆上有斑斑渍渍的铁锈,三姐没有注意就随便靠着。刘哥赶紧提醒她:“那上面很脏,把你袖子都弄脏了!”

三姐身穿紫色带暗花的短袄子,袖头和前身有很多油渍,显然很多天没有洗了。阳光照在她黄白无光脸上,额头的皱纹显得更多了,头上的白发更多了,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灰白。瞬间我感觉三姐老多了,有种东西在我心口塞着,塞得让我发疼,发闷。我很清楚如果不是三姐患病,她一定很在意她的外表穿着,头发一定会收拾得乌黑,屋子里一定会打理得井然有序。

她皱着眉头,闭着嘴巴,看着我们聊天,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似乎我们几个人讨论的话题与她无关。她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下来,一会儿看看天上的太阳白云,一脸焦虑唉声叹气,一会儿低着头用脚踢着地面,嘴里嘀咕着什么。也许她的脑子里有她自己的内容,日渐萎缩的空间里仍会迸射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念想,想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却又力不从心,无奈只能做个沉默的陪客。

当她看到儿子岩岩时总是面带笑容,眼神盯着儿子的脸很久很久。在她的身心里,除了刘哥这座大山,也许儿子就是她的唯一精神支柱。我走过去和她一起合了个影,二姐这时也起身和我们一起照相,我们扶着三姐的肩膀,理了理她的银发,岩岩用手机拍下了我们姐妹三人的合影。

三姐笑得很开心,抓着我们的手久久不放手,抬着头凝望着我们的脸,牵强地又笑了笑,总想说点什么。

对于三姐的病情,我们始终觉得有种悬而未决的疑惑,有对她猝然发病的不甘。我们的确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于是二姐问了三姐夫刘哥:“莲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得的?咋会突然变得如此迷糊?”

刘哥也是一脸焦虑,他说:“前几年一开始在家里时,她就说自己忘性大,后来去了深圳打工,我们两个人没有在一起,一周才能见一次。每次回来我妹妹就会给我们做好吃的,一切都很好。就是有一次在饭店里我让她把一件东西拿过来,我发现她一直不动,反应很慢。开始我还开玩笑地认为她现在变懒了,不想干活。其实那时候就已经有了病情反应,但是不明显,到后来发现她越来越不对劲了,就赶紧回来治病。”

刘哥显然也很无奈,语气平缓说:“如果不是莲有病,我们就会一直在那里干,干到六十岁回来,没想到她会得这病。后来只能赶紧回来了!”

大概是脑萎缩吧!医生也说不准,听刘哥说,他们也尽力治疗,询问了许多医生,没有最好的治疗方法。我和二姐都很惋惜,曾经聪慧敏锐的莲,怎么这么快就患上脑萎缩之类的病,这些病大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才能得的。

我有许多话从心里直接蹦到舌头上,它们绕过脑子,甚至也绕过了咽喉,在舌头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又回到脑子里。我最终觉得没必要在通过舌头跳出来。我期待的是三姐能通过医治,合理用药能够快速恢复,根据刘哥的简单表述,和眼前三姐的病情类型,我不敢过多奢望三姐有更快的恢复。本该应有的探寻斟酌,却欲言又止。

除了惋惜,就是无奈。

刘哥低着头情绪很低落,说:“现在啥都不能干了,整天基本就看着她,怕她孤单,怕她出去后回不来。她现在就不让我离开她半步,我走哪儿她就跟哪儿。”语气平缓清晰,没有褶子,没有皱纹,又夹杂着对三姐的关心和怜悯。

毋容置疑,到现在,刘哥这座大山更是她的信任和依靠。

刘哥对三姐照顾得很不错,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做,每天做饭,整理屋子,买菜。三姐现在竟然不会做饭,出了门有时竟找不到回家的路。

总有一双隐形的手一根绳子牵着她,求学时一根绳子曾那么奋力尽力地拉着她,始终没有把她拉上去。而今又有一双隐形的手一根绳子在牵着她,纵横盘旋,似乎缓慢却不敢用力。

对于三姐的现状,可能真的无能为力,只愿上天能眷顾这善良的女子,让她的病情慢慢减轻。但听说这种脑萎缩病,大都不好治,只能用药维持,慢慢交流开导,多出去走动走动。

茶杯里上下浮动的绿茶叶子,勾起了万千思绪:人是很容易被压垮的,不是皮外鲜血淋漓的疼痛,而是内心喑哑无声的煎熬,是没有希望的期盼。

阳光下,我们谈了很久,临走时,三姐竟然把我们给她买的水果拎出来,执意要让我们带走。我对她说:“姐,这是专门带来让你吃的,或者你让岩岩吃。”

三姐这才放下了水果袋子,她送我们下楼,一直到门外。三姐满脸微笑,又夹杂着复杂的情绪,难舍难分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三姐的公公见我们要走,也出来拉住我们的手,这位年近八旬善良的老人满眼含泪说:

“她现在得这病也很可怜,我成天都在说,要是我们能替她害病,我们都情愿,可惜我们没办法替她。”

看得出老人对她儿媳的病情很是心疼却无能为力。我们也拉着老人的手说:“大家都不希望她这样,可是病魔不是谁能挡住的!看看你们都把她照顾这么尽心尽力,我们都很感谢你们!你们也得注意身体!”

刘哥,三姐,岩岩一家三口将我们一直送到公路边,三姐向我们摆摆手,我和二姐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她的家。

一路上,阳光相随,路边的树木一律向后倒去,锣鼓声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们都无暇顾及。除了注意交通安全,溢满我心房的是今天我们几个人所有的复杂情绪,我们的心从三姐家门口一直扯到路上,被拉得细瘦绵长。

我的脑子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徒劳地,异想天开地为三姐祈祷,一半在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地规划着我们以后该怎样老去。

二姐说:“我现在就啥也不想,就整日晕着头过日子,快活一天,是一天,操心多了脑子受不了。你三姐曾经也是个聪明人,可是用脑过度,也会得病的!人都要害病,但你三姐得病有点早了,儿子还没结婚。”

我们都在感叹岁月的无情,病魔的无义。二姐是个秀外慧中,思维清晰,善良贤惠的女子,她说出的话总是富有嚼头,富有哲理,言辞委婉,类比恰切,总能让人听了内心豁然开朗。

和二姐交流,我总能悟出许多人生哲理:人要学会忘掉一些东西,学会放下,忘掉过去的烦恼。遇到问题不要埋在心里,要善于找宣泄解决的突破口,微笑面对生活,一笑忘百愁。做个没心没肺的人挺好的,做人要善良,心胸开阔,不计恩怨等。

二姐还说自己以后要学会生活,争取使自己晚年过得愉快点,学学广场舞,有机会了出去走走看看,千万不能过早患重病,更不能患脑萎缩。看得出二姐的确活的得很快活,两个儿子都很优秀,孙子们很可爱,姐夫很爱他,她正享受着天伦之乐。

后来,在街道边,我有几次看到刘哥带着三姐出来玩,散散心,刘哥说:“天气暖和了,我带你三姐出来走走,让她散散心,买点核桃让她吃,健健脑。”

人生无常,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中间可以加入自己的情绪,可以做任何形式的诠释,但无法做任性肆意的延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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