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那明天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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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家里的店开在交叉路口旁，虽说人来人往，却也匆匆忙忙无人问津。生意自然不会好，但因为是副业，也就把开店当成乐子。周边店的门面换了好几家，这次是凉皮店。

店里装饰较为简洁，白底的墙为门前冒芽的绿树衬出些生机，右下边立着一座石狮子——威风凛凛，大概是先前店主留下的吧。虽说小的不大显眼，却与这店面显得格格不入，有些别扭。

当然，我是不会对一家凉皮店产生这么大情感，可能是猛然间想起，也有可能是一直都记着她。

说来惭愧，印象有些朦胧。凭着我为数不多的记忆，只能依稀的想起她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是叫李什么婷来着吧。

正值假期，书法课就在店口沿路上，我便闲着没事儿就往店里头跑，电脑、电视、投影仪样样俱全，也就是找个看店的理由好好玩一会儿。

“我来啦。”

我推开门，看见一个女孩儿端正地坐在边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熊出没》，我怔了怔，蓦然听见她说:

“我可喜欢看这个，那个砍树的好坏，不过好好玩。你叫什么呀？”

她扭过头来，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她低下头，认认真真默念了好几遍。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老爷爷突然出现在门口喊她:

“借个螺丝刀时间这么长，快点回来。”

她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随后站起身笑着对我说:

“明天见。”

后来才知道，她很早就不上学了，在亲戚新开的店帮忙打工，那年她14岁。以后也经常来。

二

“你不看电视？”

“今天要写作业。”

她有些无聊地抓起我一旁的书法书，我一时来了兴致，就翻开首页给她看:

“这个是我们书法老师。”

“真的？我不信。”

她有些惊喜，认真看了好久:

“让我去查查。”

她一下子就溜了出去，也不等我说完。过了好久她也没来，店里涌来了一些顾客，我就赶忙转过身叫爸爸。却猛然间看见她茫茫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些吃的，大概是人太多，不好意思打扰，就又停了会儿又扭头回去了。

我到旁边的超市买了几块糖，又跑去找她。也没再去问刚才的话题，很快就又开心起来，她问我会不会骑电动车，我也一脸骄傲地做出肯定的答复。

那天我俩玩了好久，落日的残阳静静躲在高楼上，她的脸反射出红橙色的光，眼睛闪闪的，像窗玻璃一样清澈明亮。

“明天记得还来找我玩儿。”

她看着我坐车渐渐远去，挥着手。

“好。”

要开学了。

三

假期过后，我也很少再去光顾两家小店了。放学的时间也愈来愈晚，路上除了孤寂的路灯也只留下四面八方紧闭的店门。

那时是周五，学校提前下课。爸爸骑车载我，打巧也经过小店。正值秋冬，玻璃上起了薄薄一层水雾，可我还是认出她来了，就站起身冲她挥手，她也瞧见了我，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冲外头大喊:

“明天见！”

“好！”

烦杂的车鸣声掩盖了回答，我就又拼命招起手来……

“为什么要在鱼缸里养龙虾？”

第二天下午我如约到了，也是晌午，就索性到隔壁吃东西去。他们店里的装饰一如既往，不过原本空荡荡的鱼缸内多了两只龙虾。

“本来要买来吃的，觉得挺好玩，就放在里头了。”

她把一大碗面放在桌子上，我俩就面对面坐下，她专心看手机，我也专心去吃我的面。

“跟你说，我哥哥学习可好了，考上了一所很好很好的大学。真的！”

“他经常回来不？”

“不知道。”

她想了好久，又拿过手机给我看上面的玩具，我点点头。吊灯微微抖动，光若隐若现，我又透过那层薄雾去看外头——春天快到了吧？

四

我不相信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一切都无迹可寻。

那次吃过饭后，我们很少在一起玩了。爸爸去店里的次数也少，为了图方便，我们换成另一条路走了。

那段时间我好像渐渐忘了她，却总想起她对我挥着手说“明天见”。

终于，爸爸到店里去拿东西，我站在店门口做短暂的等待。她从店里瞥见了我，有些兴奋的要推门出来，忽然想到些什么，就急忙转过身，拿着一个东西饶有兴趣的边玩边走，然后毫不犹豫地递给我:

“给你个东西玩。”

我接过来看，那是一个紫色的玩具游戏机，就是里头注满了水，按住旁边两个按钮会有气流冲进去将小圆圈推起，只要套到柱子上就算胜利。

我不经意地接了过来，瞧见爸爸从店里走出，就转过身跟她挥手。见她不吭声，顿了顿又补了句:

“那明天见？”

她一愣，好像要说些什么，随即又咽了回去，傻乎乎地笑起来:

“明天见。”

再见的明天没有到来，后来她不知去了哪里。她家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我却也很少光顾了。

那个原本盛龙虾的鱼缸已经改成了放着绿植的架栏，我好几次想去问她去哪儿了，可店主似乎对我有些陌生，也没有过多提及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可能她又去上学啦，也可能去找她哥哥了吧。我这么想。

时隔多日，我再次路过那个布满薄雾的玻璃门，依旧是光影摇曳，后面有人在招手，我急忙大喊:

“明天见！”

“明天见。”

我在心里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