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风有些冷,我的身体滚烫,心也滚烫。
最近睡的非常少,醒了却也没有夸张的情节,或睁开眼睛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或辗转反侧于床铺小小的面积之内。
刚刚不知谁家的鞭炮惊醒了我,小心地赤脚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鞭炮的火药味儿飘过来,带着年味儿。
失眠了我就讲故事吧!
第一个故事
姥姥八十岁那年,我三十五。
小住在老妈家的姥姥身体硬朗,关键是思维清晰,记忆超凡,能跟我准确描述她十六岁出嫁至八十岁期间所有岁月的每一天、每一件事。
我本是非常不善倾听的人,每次都手里拿着书,或者捧着手机,带着一点儿疏离、尴尬、敷衍的听姥姥细细讲来。讲过的陈芝麻烂谷子我大多不过脑子,可这件,我记住了,因为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边讲边红了眼圈,以至呜咽......
所以这个故事里,除了叙事,我加进了听到故事时我眼前的景象,姑且称之为情景再现吧。
那年冬天有些死气沉沉。老屋门前的枯草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院子里的树光秃秃,树上干硬的枝条找不到一点儿曾经的生机盎然,村外大地寂静 、荒芜,结了冻的河面象皲裂的孩子的脸,干涩、粗糙,粗暴隐藏了河底的流水。
临近过年,大队请来了戏班子。人们裹着窝窝囊囊的棉袄,头上戴着各色围巾或者狗皮帽子,穿着厚重的大棉鞋两手抄着袖或站或坐或倚着墙角树根兴致勃勃看着院里的戏班子在瑟瑟风里卖力地表演。
咿咿呀呀的唱腔咚咚锵锵的锣鼓点子隔着宽宽窄窄的几条路和糊得密密实实的窗缝隐约传来。当急管繁弦倏然中止热烈掌声爆起时,她从戏中惊醒因为她肚子忽地剧烈疼痛。
一个农村娃,痛她是不怕的,她心中的恐惧多过疼痛。
十年生了三个活下来的娃儿,都是女娃儿,她的老头子不说,却总是在看到邻居老林家的二蛋子满院子跑时自己一个人坐在房檐下叭嗒叭嗒抽着烟眼睛跟着二蛋子转,老头子想要一个儿子,她知道。
肚子里已经七个月的这胎找了几个算命的,都说是个男娃儿,于是村里总爱傻笑的阿公、颤颤巍巍的阿婆、满村子跑的淘小子甚至来村子里的卖货郎都看到老头子边笑边走,在迎着稻香去地里甚至带着满身疲倦扛着锄头归来的路上。
昏暗的煤油灯啪啪作响,灯光变得跳跃不定。她在烛光忽闪跳跃中看到了叭嗒叭嗒抽烟的老头子和一路边笑边走的老头子,她肚子疼,心也开始疼了起来,恍惚间一阵人头攒动叫声嘈杂和手忙脚乱 。
醒来的夜里晚风来静,村庄一片沉寂,比风更静比村庄更沉寂的是老头子看向窗外的眼神。
彼时她嚎淘大哭。
此时她声音哽咽。
她说老头子的眼神静得如一池死水。
后来她听人说,真的是个男孩儿,唇边的一颗黑痣都清晰可见。
她干枯的手指在眼角擦了又擦,继而她羞涩一笑如少女一般。
二年后,她生下了第一个男娃儿。那晚又是一个沉静的夜,老屋里弥漫着小米粥的香气和带着柴火味儿的温暖, 她在炕上温柔地俯下身来,想要亲吻她的,不,他的儿子,她忽地惊呆了, 儿子的唇边一粒清新细小的黑痣赫然入目——这不就是两年前那个她和他一直盼着的孩子吗?
天际泛白........
夜风淡淡吹来,脸上凉凉的泛着湿。这究竟是一场迷信还是一场愚腐,一场喜剧还是一场悲剧无法分辩,只是听得我满腮清泪。
明晚如果失眠,我准备继续讲第二个故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