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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61期“约”专题活动。
再回到这里,正是下午三点,冬日的暖阳照射在跑道的积雪上,白得有些刺眼,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临近年边,连校园外马路上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走在偌大的空旷中,只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前行的路上没有要推的轮椅,也就没有了支撑。
相识是在九月,四楼不高,管梦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坐着轮椅,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管梦坐在了我身边,靠窗,有阳光。她坐在轮椅上,如雪一般洁白的脸庞,像爱莎公主一样的大眼睛,没有什么言语,她就是一个高贵的公主,甚至都不用自己走路。
管梦并不在意我冒失的言语,从摇椅到轮椅,她从出生到现在一步都没有走过,听过太多或同情或冒犯的言语了。
她对所有人都很和善,从来不和任何人发脾气,她说:“发脾气也是需要有资格的,有些人注定只能寻求别人的帮助,哪有发脾气的资格。”
我看着她,她雪白的脸上一片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管梦朋友很少,和我一样。和我不一样的是她有很多人喜欢,而我没有,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交朋友,除了管梦。
管梦知道我的一切,我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她说她是残疾人。
我说我的身上带着杀人犯的基因,她说她早就不想活了,只是自己下不了手。
我说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说她已经证明了。
我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安排管梦在我身边,是因为刚好有一个空位,还是不想我们两个去打扰别人,在这个班级里,每个人的目标都非常明确——考上大学,考上好的大学。只有我们两个无所事事,管梦不会去考,我不能去考。
管梦说不会考归不会考,考不考得上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说我考上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一个政审就抹灭一切努力。
管梦笑,她说先考赢她再说政审。
我用了两年的时间加上体育成绩终于在总分上超过了管梦,管梦没有告诉我她的左手已经握不紧拳头了。
高三的时候,教室换到了一楼,我们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雷打不动,没有人要求我们换位置,连班主任也遗忘了我们。
在一楼和四楼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好处就是我可以推着管梦到校园里面去逛逛。
管梦从来不在校园里面逛,早上阿姨开车送她到校,背着她到四楼,我扛着轮椅,晚上我扛着轮椅,阿姨背着她到一楼,开车接她回家。
冬天我推她到实验室楼背后的过道上,这条小路很少有人走,我推着她,她裹得严严实实,怕冷,特别怕冷,她的手经常像冰块一样。
我推着她,雪地上我踩出了一个圆环,里面还有一个五角星,我把她推到了尖角上。
“这是什么?”她问。
“五芒星阵。毕达格拉斯学派称它为五回交错的诞生。在神秘学中,尖角向上的五芒星代表着"生命"和"健康"。”我很认真地解释。
“真的吗?”她看着我。
“真的,”我坚定地说,“就算魔法不行,还有医学,我去学医,学最好的医术。”
她沉默了一阵,说冷了。
我把她推回了教室。
高三的时间流速总是被调快,雪后不久就是一模,紧接着是二模、三模,好像时间就是这些数字,轻易被抹去。
我已经能轻松超越管梦的成绩了,高三的考试不仅是智力的测验,也是体力的考验,两个半小时的考试管梦经常撑不到最后一刻,她写字的速度越来越慢。
六月,管梦要去医院复查,她说可能需要几天时间,让我好好准备考试。
我问她需要几天,还有不到一周就是高考了,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点去复查。
她说就是常规复查,考前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打败我。
我说好,等考试结束再比比谁的成绩高。
考试结束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管梦,谁都没有见过管梦。
管梦就这么无声无息走了,谁都没有告诉。
那个夏天就这么悄悄结束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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