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牛，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们在同一个单位上班。
牛比我小两岁，工作认真踏实。一来二去，便熟识了，时间长了，也在一起吃个饭。
牛不甚喝酒，我那时也不酗酒，倒是时常一起去网吧玩。
牛喜欢打游戏，喜欢斗地主。
而我，没什么特别爱好，除了看看小视频，大部分时间都在网上闲逛。
不怎么会打字，更不会聊天，申请QQ号花了两个小时，还特意把号码存到手机里，这个号一用便是十年。
当时听说这个东西可以加别人好友，可以聊天，于是胡乱加了很多人，有通过的也有没通过的。
记得那时候可以加同城的号码，支持通过性别和年龄搜索。
第一个和我聊天的却是一个河南的女孩，南阳还是安阳，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网名叫作隐形的翅膀。
那时候她在上海，我不会聊天，也没问过她做什么工作。
她看我打字慢，便说我们语音吧。我那时候打个字都要老半天，更别提什么语音了，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
终于在她的指导下，我们连了麦。我看她长发飘逸，端庄大方，很有杨贵妃的气质。当时说些什么话，已经不记得了。
后来她发给我一个链接，两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51博客。上面有很多她的照片，有些什么文章也记不清了。
唯独记得背景图是个抽烟的女子，幻化出的视觉很有艺术感。她让我给她的博客留言，我找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留言是怎么回事。
两年之后我也有了自己的51博客，用手机短信注册的，花了两块钱。把我从前写的很多狗屁诗词发到了51论坛里，有好几篇还被斑竹加精并配了好看的图片。从而一雪之前杂志上不能发表文章之耻。
但屌丝终究是屌丝，没什么文化，诗词也没有继续写下去。倒是把隐形的翅膀电话号码给留下了。
终于有一次鼓足勇气拨通了她的号码，听得高跟鞋跟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她说在散步。聊不到三句话，便没了后话。
自此之后就很少聊天了，大约她也发现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吧。
后来也隔三差五的去网吧玩。网络对我来说就像一个神奇的世界，有太多我从前没见过的东西，每次总有新奇事物在等我。
而牛，依旧玩他的游戏，斗他的地主。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年，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希望我的世界有无限可能，而不是前三十年前河东，后三十年依旧河东。
从生可以看到死的生活，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被黄土淹没了脖子，就剩最后一口气还喘着。这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我离开小县城，到了大城市。所谓大城市便是省城，我终于发现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举目无亲，两眼茫茫，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向牛借了100块钱。
那时候牛自己做点小生意，手头还算宽裕。放在从前，100块钱不过是我两天的工资。但在当时，100块钱却能解决我好多天的饭钱。为此我很感谢牛。
过了一个月，牛跟我提借钱的事，我赶紧还了钱给他。距离远了，很多事情便不保险了，我不想在朋友心里落下个不好的印象。
这样的日子混了两三年，我终于没混出个名堂，倒是越来越迷茫了。
再次见到牛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小县城。感觉熟悉的环境，生活踏实。
而牛，已经不做小生意了。据他自己说，做的生意很大，小则三两千，大则两三万。
原来那个生意叫做时时彩。有时候日赚上万，有时候日亏上万。
终于有一天，牛说要搬到我租的房子里住。我那时候住的宽敞，另一间屋子一直空着，他搬来还能做个伴。
不过很快我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牛每天总是跟着我去蹭饭。追问之后才知道，原来玩时时彩亏了本钱还倒贴3万多，此时已经身无分文了。
过了两天，牛说研究出新的赚钱规律，只要少量本钱就可以赚到十倍的利润。跟我借两千块钱，我虽然觉得这东西类似赌博，但终究不好驳朋友的情面，便借给了他。
过了几天牛说赚钱了，给我看他新买的手机，花了两千多。既然能赚钱，我更不好说什么。
就这样反反复复，牛在我隔壁住了一年，赚钱又亏钱。
我终于忍不住提借钱的事，牛说钱都亏完了。从此搬了家，离开了我隔壁。大概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吧。
到现在好几年过去了，中间见过牛几次，我们都没再提借钱的事。
有一回，牛想找做信用卡的人包装资料，办理大额信用卡，要跟我借一千块钱给资料包装人做手续费。
我才发现，原来对于此刻的我来说，100块钱都很重要。
我才明白，小时候父亲跟我说的：钱难挣，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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