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发展和定居,是个难以盖棺的问题。这更像是青年人选择做加法还是做减法的问题,而大城市的过滤功能越发的强烈,围城里的年轻人理所应当承受着更多的压力,我佩服一往无前的生活态度,也怕时间偷走了他们的选择。但评判别人的生活态度是个愚蠢的行为,所以我分享三个朋友的故事好了。
阿光今年不回家
阿光觉得今年冬天的夜晚来的格外早。屋子里的有些昏暗,节能灯滋滋滋的叫着,电视里播放着最新一期的快乐大本营。
阿光却一眼都没有往电视看去,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看着手机。
房子是一个套二,阿光住了一年后把它整租了下来,当起了二房东,不为赚钱,只是因为喜欢这个屋子,想要自己找找合拍的室友。带着阳台的那间,已经空了月余,阿光发了很多帖子,还是没有租出去。
“不急不急。”他如是说。
房间的客厅摆满了七七八八的东西,大多都是阿光的,住了5年,他或许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但和家里还是有些不一样,摆放的一些东西已经落了不少的灰。看起来最干净的是挂在墙上的几副油画,色彩明艳,和屋里的昏暗不太搭,但散在一边的画具难逃和其他物品一样落灰的命运。
沙发前的茶几散落着烟灰缸,各种饮料瓶。烟缸里躺满了烟头,茶几下的垃圾桶几天没有倒了,鼓鼓胀胀,似乎已经压了几次。最上面摆着一个蛋糕盒,里面躺着32根蜡烛。友人难得在工作日抽出了时间,给阿光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
阿光缓缓的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子,看着墙上的油画,蓝蓝的天空下,耸立着一栋建筑。阿光说这是布达拉宫,旁人辨认不出,但阿光总说是。
大学毕业之后,阿光回绝了家乡的工作,不顾家里人反应,之身去了西藏,在一个民宿当起了义工。“那时候民宿不赚钱啊,我们一大堆人有钱就一起吃饭,没钱就各找各的,对了,我还认识赵雷呢。”阿光讨论这些的时候总有些语焉不详,又有些难得的骄傲。
25岁的时候,阿光决定离开西藏,选择了带着一丝闲适气息的成都。
墙上的钟表质量倒不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阿光却觉得心里一直响着老式钟表的咚咚声。12点10分,阿光又一次看向墙上的表,把刚点起的烟狠狠碾灭。披上外套,他准备出门。
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站住了,又一次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百度上面俨然写着“成都-重庆”。迟疑了几秒钟,准备拿烟的手选择了开门。他下定决心不要再拖了,就算去车站,今天也要把票买了。
夜晚的成都带着一丝凉意,疲惫的滴滴司机选择和阿光聊天来缓解困意。
话题天南海北,突然就聊到了西藏,阿光的脸难得带着一丝光彩,“那时候,真开心啊。”
“小伙子待了这么久,结婚了吧。”
司机的一句话让阿光突然黯淡了。阿光打开后窗,点上了一根烟,冷风打着他的脸,半路无言。
火车站还是有来往的旅人,阿光看着大大的“成都”二字,总觉得有沙子进了眼睛。
前年,阿光回家。哪里都不少问长问短假装热心的人,阿光的父母是老实人,唯唯诺诺之后,只能教训阿光:“隔壁老春家的孙子今年都上幼儿园了,他的孩子和你一届的,你说当时你和人家一起回来,是不是我也可以抱孙子了?”
阿光摇摇头,似乎想要驱赶耳边本不存在的话语。这些年他过的,并不太如意。多份工作以后,在一个小企业做起了互联网运营。身体拼不过年轻人,跳槽找不到更好的工作,这是他现在的窘态。甚至他在怀疑,怀疑在西藏的那几年。
“艺术已死”,他只能自嘲。
售票厅的门口,阿光又点起了一根烟。他不知道这两年父母是不是更老了。寒风把他的手冻的有些僵,晃晃悠悠的把烟放在嘴里又吸了一口。来往的旅人匆匆忙忙,他和他们都像一粒沙子,从一条河里,去往另一条河。
阿光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原来是买房群在深夜发了楼盘信息。阿光又深深凝望了“售票厅”三个大字,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这次不是进了沙子了。
他转过身去,往回走着,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嘴巴里说着:“找钱,找钱。”
咬牙的明远
明远觉得今天的冻库格外的冷。
十平方米的屋子里,堆放着各种箱子,里面是各个品牌的冻货。门对面的墙上有两个大大的冷气扇,喷着浓浓的白眼,呼呼呼的发出巨大的噪音。
尽管没有汗,明远还是抹了一下额头。开始在众多的货物里找自己品牌的冰淇淋。明远的身材矮小,如果想要看到上面的货物,就要像个攀岩选手一样,在这方寸之地,上上下下。
明远尽力地伸着手,总算把上面的一箱冰淇淋拿了出来。
“龟儿子些又到处乱草货。”明远摸了一下额头,松了一口气。
明远把“战利品”放到了推车上,摸了一下脸,牙齿由于之前的的寒冷,咬的有些紧,现在还有些麻木。把推车推向冰品柜。超市的空调很是凉爽,甚至还有些冷,明远一只手推着车,一只手抓着耳朵,刚穿着短袖从零下的冻库里出来,却感觉温暖了一些。“还是沃尔玛好,有厚棉袄。”明远取着暖,一边抱怨道。
走到冰柜前面,明远熟练的拆箱,在自己品牌的区域整齐的摆放冰淇淋。
“蒙牛又占我的地方。”明远一边向着超市员工抱怨,一边把过界的冰淇淋码好。
一切完成之后,明远看着整齐的冰棒,拍下几张照片用于交差。插了插腰,颇有点“瞧把我牛逼”味道。
大学毕业之后,明远没有选择回广元。就在待了四年的成都,找了一个工作。外人把他们这行叫做“销售代表”,明远觉得更像“业务代表”。几个月的时间,明远觉得自己已经被难搞的经销商,日常的上货,消磨了一些东西,具体的是什么。他觉得可能是热情。
出了超市,街上行人很少,仅有的几个也被太阳驱赶着似的。地面上隐约蒸腾着些许白气,明远总觉得这像生冷的寒气一般,可劲儿的往自己身体里面钻,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明远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走到了公交站,准备去往下一个大超市。
下班的时候大概五点钟,工作时间弹性大概是这一行唯一的优点了。通勤的时间花去了40分钟左右,到住处楼下时,明远觉得没有一点胃口,但还是随意找了些吃食。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明远一头扎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过了个把小时,明远被一阵电话吵醒,他觉得头有些晕,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烧。这是这个月第二次身体不舒服了。他看着电话,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些。
“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你和我爸呢。”
“也吃了,我们吃的早。”
“我挺好的。”明远有些言不由衷。
和妈妈聊了一会家常,电话那头突然说:“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准备把县城的两套房子卖了,给你在成都捣斥一个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原因,明远有些发愣。
“你又不愿意回来,我和你爸想着怎么也得给你准备个房子。我和你爸商量着下周周末过来看房子,你有空吧。”
明远打了一个喷嚏。
“叫你注意点身体,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没有,呛了一下。”
“我和你爸上网看了一下,市区的咱买不起,周边的咋说也给你准备一套。”
“你们……你……还是别吧。”
“别担心我和你爸,我们咬……”电话那头的声音被打断了。
明远觉得喉头咸咸的。
“你赶紧换个工作,你一个大学生跑去卖冰棍。我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你也加加劲。”明远的父亲在电话里说道。
“嗯,没事你别担心我,我好着呢。我咬……房子的事咱再商量,不着急。”
聊了一会,明远挂了电话,摸摸了脸,心里想着那句没说完的话。“咬咬牙就过去了。”
黄良可以睡个好觉了
夜幕降临,写字楼还有些开着灯的房间。黄良和几个开发就在其中的一间。
黄良的工位上除了纸笔,还有互联网人钟爱的饮品,半杯美式。思考间隙,黄良喝了一大口,浓缩的苦涩充斥他的味蕾,肠胃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味道,黄良伸了个懒腰,心理和生理顿时回复了些许,疲惫的双眼勉强有了一丝光泽。
“三天一改,那些产品是傻逼吗。”旁边的哥们嘀咕了一句。
黄良没有接茬。
黄良毕业之后在一家公司做起了开发,一干就是半年,但在在连续加班了半个月,老板又甩给黄良一个外包的时候,黄良选择了辞职。来到现在的公司。
离职上任给黄良留下了一堆乱糟糟的代码,好在公司的大佬帮着黄良一起梳理。
“要是我一个人,简直无法想象。”黄良如是说。
产品经过了几道测试,临近上线,开发有条不紊,产品方面的问题却越发的多起来。今天产品说这个需求要改,明天说这个需求不行。在开发的老大和产品的老大再次吵了一架后,开发老大冲着黄良几个说了一句:“这些本地山头真的不行,在我上任公司,这简直不能想象。”
“但是BOSS说这个需求要做,我们就没办法。”开发老大又话锋一转。
所以黄良已经一周没有好好睡觉了,他盯着电脑屏幕,生怕自己一下就倒下了。
“大家加把劲,这一次改完就差不多了。”开发老大给黄良几个鼓着气。
“差不多我看差他妈的的求多。”黄良旁边的哥们偷偷嘟囔了一句。
黄良从小都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为人正直,大学发挥失常也考上了一个一本,在家里人的建议下,读了编程。外省的他选择了成都,一是突然不想回家,二是成都这些年的互联网环境,着实不错,第三就是他太喜欢这个读了四年书的城市了,具体的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黄良把桌上的咖啡一口喝完,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除了遇到问题会看看窗外,其余的时间像个老僧一般,专心致志。
窗外的灯光越来越少,天也显得越来越黑。凌晨的时候,黄良他们完成了任务。几个人趴在了桌子上,想要休息一会。
七点钟的时候,开发老大拍拍几个人的肩膀,说BOSS说没问题了。
耳边的赞许和承诺黄良都没在意,他在意的是,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阿光继续找着钱,喝醉酒的时候他说以后要和月亮结婚,彩礼带一个白矮星。
明远在华阳买了房子,再一次感冒之后,辞了工作。
黄良总是睡不够,总是眯着睡眼看着屏幕,但他觉得那里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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