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的文化烟海中,诗人们像漫天繁星一样在闪耀,但有一个人,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他离经叛道也放浪不羁,才华横溢却寄情山水,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卖身为奴。
说到这里,大概大家都知道这是风流才子唐伯虎了。
来自电影其实这是对唐伯虎最大的误解,和影视作品中所演绎,民间形象中深入人心的风流才子形象所不同,历史上真实的唐伯虎一生极其坎坷曲折,贫病交加,更没娶过八个老婆,也没点过秋香。
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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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470年二月初四,在俯水枕石、花柳无私的苏州城,一个孩子出生了。
这是极为寻常的一天,苏州城的草没有因为这个孩子降生而一夜枯萎,天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异象,因为是丙寅年,孩子父亲便给他取名“唐寅”。
依照伯仲叔季的排序,因为是长子,加上这年是虎年,父亲就为儿子取字“伯虎”。
唐家是名门望族,祖上五代都是大官,但到唐伯虎父亲这一代,家道中落,只能靠一点小生意糊口。
古人讲究士农工商,商人社会地位低下,因此唐伯虎父亲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中落在自己手里的唐门,能借助儿子光耀门楣。
唐伯虎也不负众望,自小就天赋异禀,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能过目成诵、出口成章不说,每次考试还都是第一名,16岁就以第一名考中了秀才,被人称颂为“孺子狂童”。
明·唐寅 《枯木寒鸦图》扇面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那时少年天才唐伯虎的名号,在江南无人不知,他的朋友也都是祝枝山等同样闻名遐迩的大才子。
一句话总结,就是此时的唐伯虎,简直是鲜花和掌声并存,那叫一个爽。
少年得志的唐伯虎就像电影里一样,恃才傲物,从不循规蹈矩。他梦想着能和李白一样仗剑天涯,上九天揽月,他写了首诗叫《侠客》,以和李白《侠客行》:
惯战弓刀捷,酬知性命轻。
在19岁那年,唐伯虎娶了江南名士徐延瑞之女,他三个妻子中的第一个。
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概结局就是唐伯虎高中状元,带着自己的白富美妻子,走上人生巅峰。然后历史上多了一个平庸的官员,少了一颗闪耀的明星。
可没有这样的如果,因为他是唐伯虎,要青史留名,他注定就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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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总潜藏在风和日丽的背后,在唐伯虎年少得志,踌躇满志的岁月静好背后,命运的血盆大口早已悄悄张开。无忧无虑的岁月在他25岁那年戛然而止。
一年之内,他的五位至亲先后离世,父母妻儿相继病逝,妹妹也自杀身亡。
备受打击的唐伯虎变得落寞消沉,一蹶不起。整日留恋于歌楼酒肆,夜夜欢歌,日日醉酒。
明·唐寅 《王蜀宫妓图》曾经人们对他有多少掌声,此时就有多少骂声,说他离经叛道,放荡不羁,说他道德败坏,斯文扫地。
“但你们爱谁谁,老子就是要花天酒地。”
唐伯虎不屑辩解,他默默承受着一切,别人只看得他花天酒地,却无法理解他内心的悲楚,他早已被命运的巨手掏空,被思念和痛苦撕得粉碎。这时他写下:
雨打梨花深闭门,误了青春,忘了青春!
如果他真的就此消沉下去,那他也不是唐伯虎,顶多只是个被命运所玩弄的才子而已。
明·唐寅 《事茗图》在28岁这年,唐伯虎结识了一生的好友文徵明——“江南四大才子”的另一位。
因为文徵明的规劝,文父的调解,唐伯虎和文徵明一起参加了考试。从十六岁院试得了第一,唐伯虎早就获得了乡试的资格,可他错过了四次机会,大概他的骨子里,就是厌倦名利的吧!
结局仍未出人意料,唐伯虎得了第一名,高中“解元”。
唐伯虎的世界再一次看到了希望,人生的阴霾仿佛随着这迟来的好运似乎也一扫而光了,他画下一只趾高气扬的公鸡,借以表达此刻他的心境,还在旁边配诗一首:
画鸡
头上红冠不用裁,
满身雪白走将来;
平生不敢轻言语,
一叫千门万户开。
在唐伯虎笔下,雄鸡成了冲破黑暗、迎来曙色光明的化身,啼声成了催人奋进的号角。
无可辩驳,唐伯虎性格里确实有着轻狂傲慢的成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给他的悲剧人生埋下了伏笔,好友祝枝山就曾劝谏唐伯虎:“为人处世切不可轻狂放诞,忌自恃才华高就容不下他人。”
和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一样,这时候唐伯虎踌躇满志,志在千里,只等来年一举拿下殿试,成就连中三元的美谈。同时,他迎来了他的第二任妻子,宦门之女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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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可惜!还没等到金榜题名,就先卷进了科考舞弊案,唐伯虎和好友徐泾被下狱。
徐泾这人,你可能不知道,但旅行达人徐霞客你肯定听过吧。他就是徐霞客的高祖,出了名的吴中富二代。
唐伯虎在狱中,经受了百般拷打和凌辱。虽然最终被证实没有作弊,但却被科举终身除名,依靠科举飞黄腾达之梦,就此成了泡影。
回首这段经历,在给文徵明的信中,他写到“身贵三木,卒吏如虎。海内遂以寅为不齿之士,握拳张胆,若赴仇敌。士也可杀,不能再辱。”
因为一贯放浪不羁,流连烟巷,加上科场舞弊的负面影响,没人愿意相信他是清白的,在那个儒家道德作为立命标准的时代,身背舞弊恶名的唐伯虎宛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为人所不齿。
新婚的妻子也弃他而去。
穷困潦倒的唐伯虎意志消沉,一无所有,这时候他得到了宁王的赏识,被请进府中担任幕僚,但唐伯虎发现宁王似乎有意造反,刚刚看到的一丝曙光,又被黑暗吞噬,好在唐伯虎依靠装疯卖傻,被驱赶出府,这才算躲过了一劫。
明·唐寅 《落花诗意图》面对命运的摧残,纵然是旷世才子,也是如此的无力,他仿佛再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向摆在面前犹如泥潭般的人生挥拳了。
自此唐伯虎似乎看清了生命的虚无和无常。
一生荣辱,不过浮生一梦,王侯将相,也终归尘土。
他开始越发无所顾忌地放浪形骸,甚至干脆刻下一枚印章以铭心志,“龙虎榜中名第一,烟花丛里醉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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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荣辱的两极,从少年得志,到坠入深渊,都被唐伯虎赶上了,正是这大起大落,才铸就了这样一颗耀眼的历史明星。
倘若深情总被负,莫若天下任我游。唐伯虎开始浪游天下,卖画沽酒的流浪生涯。
或许是上天对他不幸的垂帘,也或许是生命对他超脱的犒赏,唐伯虎遇到了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女人——沈九娘。
九娘崇拜唐伯虎的才华,也怜惜这个长期被辜负的生命,他们惺惺相惜,心心相印,可因为九娘出身歌楼,为世俗所不容,没有人看好这一对。
明·唐寅 《吹箫仕女图》那一年唐伯虎36岁,沈九娘31岁,他不顾所有人反对,迎娶了九娘,然后在苏州郊外买了一片废弃的庄园,他们在这里种下了一棵棵桃树,并取名桃花坞,而他住的那几间茅屋,就叫桃花庵。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此时唐伯虎是洒脱的,也是淡然的,他隐于桃花坞,看淡名利,游戏人生,其中有看透世事的超然,也夹杂着对多舛命运的无奈和抗议,曾经的踌躇满志和意气风发都消失在寂静而广阔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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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病逝以后,晚年的唐伯虎过的极为凄惨,依靠画画和替人写墓志铭换取微薄的钱财生活。
直到1524年的农历十二月初二,带着满身不甘和无奈,旷世才子唐伯虎,在贫病交加中溘然而逝。终年五十四岁。
弥留之际,唐伯虎留下一首绝命诗: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狱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或许是生活实在太枯燥了,也或许是人们怜惜这些大才子的命途多舛,于是赋予了他们很多美好的幻想。大家更愿意相信李白是在采石矶,乘着酒兴捞月落水而死,而绝不是在贫病交加中落魄而亡。
来自电影而唐伯虎这样的风流才子,怎么也该有八个老婆,有放浪不羁、玩世不恭的一生。
真相演变成了传说,传说演化成传奇,人们再不断增添浪漫的边枝,然后在岁月中不断发酵、酝酿,最终,将一位在小人物的悲哀中沉沦一生的才子,化作了如今人们津津乐道的风流诗人。
我们活在娑婆世界,世事无常,总不能事事如愿,唯有苦中作乐,珍惜当下,才是幸福的泉源。正如唐伯虎那句充满自嘲意味的诗句: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 终 -
本文参考资料:
《明史·唐寅传》卷二百八十六·列传第一百七十四
《历史总是叫人惦记》——从诗文观风流才子唐伯虎的真实一生
《中国历史上的传说与谎言》——有唐伯虎点秋香这回事吗?
唐伯虎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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