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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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去理发店理发的时候遇到老同学小雨，不知怎的两个人就聊到了军子。军子与小雨是发小，两个人一起光腚长大；军子与我却是高中的同学。

“他现在还是光身一人么？”我有些奇怪地问。

“可不是咋的？现在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这辈子可不就这么过了么，到哪儿去找老婆？”小雨说。

“唉，太可惜了！他原本是有机会的，咋混到这步田地？”

“你可能不知道，他每天开心着呢，并不见得有怎样的烦恼！只是他老妈每次到我店里来，提及他总是伤神叹息！”小雨说。

“是呀，他的两个妹妹大学毕业后，工作安稳，家庭幸福，可惜他一无好的工作，二无美满幸福的家庭，人生有些失败呀！”我叹息道。

“军子原本有机会结束单身的，前两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位小嫂子，女人丈夫离异，带着一个小女孩。当得知小嫂子还带着一个女孩的时候，军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说‘让我更别人养孩子，这样的傻事我才不干呢？’那介绍人听了，只是摇头，心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年龄，还挑三拣四的？活该单身！”小雨有些愤愤然地说，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这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与军子相处的那段时光。高一那年我进到城里来上学，与工厂的其他几位子弟寄居在由军子的父亲负责的五交化商店里。那一天斌子带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走过来，这个男孩就是军子了。军子的目光有些阴郁，显示出唯我独尊的样子。我后来得知他那时正跟着斌子在练气功。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喜欢插言反驳，歪着脑袋，吸溜着鼻子，显出自己的博学多才！

在班上，军子的人缘不错，有时也会与一些女生撩，尽管更多的时候是女孩们在拿他寻开心。他的个儿太小，整个一个小矮人，大家矮子长矮子短地称呼他，他也不生气。这种遗传的缺陷导致先天不足，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曾经说过，自己将来想去当坦克兵，因为这个兵种矮个儿的士兵反而更受青睐。可惜后来他到底没去当兵，那种美好的愿望只能永远埋在心底了。

像那个年代的许多学生一样，军子没能考上大学，很快进工厂当了一名工人。这一年他家里却突遭变故，他父亲意外离世，给整个家庭带来巨大打击。家里一下丧失了顶梁柱，军子的日子从此也陷入灰暗中。两年后，军子所在的那家工厂宣布破产，他被迫下岗了。

下岗以后，军子先与人合伙开了一家临时洗车站，后来有关方面规范了市容整治，洗车店的生意日渐清淡，加之两合伙人间发生龃龉，终于分道扬镳。这时候，军子的年纪也一天天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的两个妹妹陆续成了家，而他却仍形单影只，孤身一人。他母亲苦口婆心不止一次劝他找位女朋友，他却冲母亲发了火：就咱家这条件，上哪找女朋友啊？一没钱，二没正经工作，谁会跟我呀？

母亲说：“这些是重要，可社会上不也有那么多条件不好的男孩都结婚成家了么？你老大不小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有一双手，可以去创造呀！”

“没你说的那么轻巧！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军子忤逆地说。

他母亲一下噎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儿大不由娘，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唯有恨铁不成钢了。

时间像富河里的水哗哗地流淌，一晃军子三十岁了，四十岁了，如今年过半百，他仍孑然一身。他母亲老了，对他早已心死，但她仍会絮絮叨叨地同熟人提及儿子当初是怎样错过了一桩桩好姻缘的。古人言，养儿防老，传宗接代，可是军子到底还是令家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