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子

你相信吗?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地方，人们过着最纯朴的生活，除去些许为养家糊口而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大家都过着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三坝村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村民过着最原始的生活，村子不大，人口不过百来户，每家每户的情况大家也都知根知底的。军子是个傻子，老张家的男孩，听人说军子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那时候没钱医治，军子娘就天天抱着他去庙里祈福，几天之后，军子病就好了 ，但从此也落下了病根，军子的耳朵不好使了，人也变得傻乎乎的，说话也说不清，就喜欢嘿嘿的傻笑。大家都说，是军子娘没有去庙里还愿，菩萨生气了。

      自我记事起军子就已经是个傻子了，他比我们大十来岁，没有读过书，大家都知道他叫军子，具体全名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去打听。那时候，小孩儿成群结队到处晃悠，每每遇到军子，总如惊弓之鸟，“傻子来了，傻子来了”，逃跑的时候还忍不住哈哈大笑，而他总是嘿嘿傻笑，不气也不恼，似乎大家说的不是他，他也喜欢到处串门，偶尔得了一个新玩意喜欢像个小孩似的到处炫耀，口齿不清的告诉我们是哪里来的。

      军子从小没了爹，是军子娘一把屎一把尿拉大了军子和军子姐，村里人能照顾的也尽量照顾他们娘几个，军子也懂感恩，村里谁家要是割稻子，种花生，收棉花什么的，军子也会去帮帮忙，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了一些牛，家里一般都让小孩早上上学的时候顺便把牛牵到村里最南边的草地上，晚上放学的时候再牵回来，有些小孩贪玩，就嘱咐军子帮忙把牛一起带回去，军子也从来不会拒绝，就知道嘿嘿地笑着，把牛牵到草地旁的湖边喝水，拉着牛鼻子上的绳也就走了，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军子18岁那年的夏季，温度高到让人怀疑人生，那时候的三坝村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空调，游泳成了小孩解暑的唯一途径，军子也不例外，整天赤裸着上半身，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波痕，玩累了，就游到岸边，双手扶着岸，在那里嘿嘿傻笑，百无聊赖之后，就回到岸上，自觉地把所有的牛牵走。那天，军子把所有牛牵回家之后，发现自己家的头牛不见了，军子慌了，一头牛对那个时候的庄稼人来说意味着太多，军子不敢回家，急匆匆的跑回到草地上，水里的小孩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军子慌张的学着牛的叫声“哞……”但是回应他的，除了草地上几只虫子的叫声，就只剩下自己的回声，天渐渐暗下来，那天晚上军子没有回家。

        第二天一早，全村人被村上的大喇叭唤醒，村长在喇叭里喊着：“军子，快回来，你娘在找你，看到军子的叫他回家。”那天，军子娘像疯了一样，逢人就哭着问军子的下落，那天，全村人都在帮忙找军子，那天，孩子们都噤声失去了往日的朝气，那天，军子还是没有消息。第三天早上，听说草地边的湖水又上涨了一些，湖面浮起来了一具尸体，军子娘凭着那套衣服认出来了那是军子，一口气没喘过来晕过去了，村里人帮忙把遗体运回了军子家，那几天，军子娘声嘶力竭的哭喊扯痛了所有人的心，人们只能摇摇头，不知怎么抚平军子娘的痛苦，几天之内，军子娘就像是苍老了几十岁，村子也变得死寂。

      军子死了，三坝村再也没了傻子，农忙时少了一个人帮大家干活，孩子们的牛也都自己带回家，村子重新恢复宁静，只是偶尔在闲聊的时候，会说到军子，说到军子嘿嘿的傻笑，有时说着说着就静默了，仿佛心照不宣。 余华说：“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时间。”军子就这样走出了大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