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农忙时节,草木蔓发,春山可望,也送来栀子的香气。从打花苞开始,空气里就洋溢着“明媚”二字。栀子清新隽丽,白却不寡淡,香却不碰鼻。妇女们会别出心裁地把它别在衣襟,扎在发髻上,亦或是挂在蚊帐上。老人说:可以驱蚊,也有人觉得那是“美”的象征,总之都是让原本尘土飞扬的日子变得楚楚动人起来。
我家有两颗,一颗大姐种的,在日落橘黄的童年里悄然而至。从我记事起,它就被圈养在那个铁皮桶里,春去秋来,越发蓬勃。铁皮桶到底圈禁不了它那向往自由的心,它的野心在雨露风霜中越挫越勇。农作人对花儿的照料远不及地里的庄稼,熬到铁皮桶已经锈迹斑斑,它却长成了花树。还有一颗,是我儿时的同学随手在家里扒拉了一截小枝干送给我的,那时候那样的重瓣大栀子花是当做奇珍异宝珍视的,我在门前随便找了块空闲处栽下,便再没有搭理过它,遇土而生,它也抽新发芽起来,从一节不起眼的枝丫变成一棵落英缤纷的花树。陪伴我们很多年,两颗树,一颗在门前,一颗在旁院。最后的最后,家里修院坝,两棵树一前一后,被尽数拔去。

这种植物它的叶子是嫩绿色多肉的水滴花瓣状,约有几厘米的高度。藤蔓上开的花儿呈明黄,米粒般大小。儿时,我们叫它“落地生根”;如今一经查阅发现果真是“张冠李戴”,落地生根另有其花。它的生命力和生长速度真的让人生畏,也就那么随手一撒,在风的作用力下,无需刻意种植,悉心养培,也无关是沙是泥,落在哪儿,哪儿就能生生不息。开始,它在我家顶楼,一大簇,密密匝匝地开。后来,顶楼晒谷物,父亲把它连根拔起。无人问津的日升月落间,窗台上竟然又长出一大片,花开得葱茏热闹,有些已经翻越窗台的石板,顺势垂挂了下去。每一次观望,我都在心里感叹“好美!”再一段时间,屋顶的瓦片的缝隙里也冒出一小团花儿,但凡它能活着,它就能在任何地方安一处家。

我家的芭蕉是父亲种下的,他喜欢花草树木。这点从近几年在我身上也逐渐显现,想来,万物起因都是有迹可循的。芭蕉树生长的时候我也是断了片的,仿佛浮光掠影中闪过了几个白昼,它就长满了家门前一大片低洼空地。从一颗,变成一片,芭蕉树多半是喜阴的,它生长过的土地湿漉漉的。这正是有了这片芭蕉林,让我家变得别具一格,雨打芭蕉的时候,盈盈欲滴,更加悠远绵长,富有深意。那时候,无心欣赏它的美,只顾着生拉硬拽下它的叶子,当做撑花。又或者,数落它那不成器的果,开花时声势浩大,果子却又青又涩,仿佛几个世纪过去它也还是那样终年苍绿着,大概是有几分不愿为世人果腹的桀骜的。孩子世界哪有耐心等待水果慢慢熟透。我家的蕉我就吃过一两次。还是父亲人工催熟的,如今想来,也还是透着一股唇齿留香的甜。
“所有种子都值得等待,等待一个华盖参天的未来。”我认识的花草是艰苦朴素洪流里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犹如庄稼人面朝黄土,肩扛五谷的坚持与匠心。他们都一样,孤守也好,沉寂也罢。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耐得住寂寞,便终能守得一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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