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鸭

为了增加收入，当时农村除了养猪，家家户户还养鸡鸭。

鸡听话好养，只在家附近的空地里活动觅食，不会走远，晚上还能自己回鸡舍，母鸡下蛋也会乖乖地下在专门给搭的草窝里。

但我觉得鸭子会在水里游，更可爱好玩，我不止一次缠着父母给我买几只鸭子，并承诺我会给它们找食，会照管它们。有一年春天，母亲终于如我所愿买了十只麻鸭仔。

那些麻鸭仔一只只才拳头大小，头上、背上都长着黑黄相间的茸毛，翅膀还短短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真的可爱极了。

起先母亲将小鸭子放在了一只竹条编成的大箩筐里，喂它们米饭，我放学时，就去逗小鸭，找食喂它们：水塘或沟里捞浮萍，抓小鱼虾米，土里翻找蚯蚓……

等小鸭稍稍长大，父亲在天井的一角给扎了一个简易的篱笆墙，将小鸭圈养在里面，小鸭可以在小沟里戏水，累了就上来在边上休息。

不幸的是，有一只小鸭病死了，还有一只猫还是狗或猫什么咬伤了腿，后来也不治而亡。

等鸭仔长到鸽子大小，父亲说可以把它们放到门前塘里。

我们村子不大，村中间是一幢大房子，前厅后堂，是村里办红白喜事的公共场所，厅前厅后均有一个大天井，天井外是一个晒场，晒场外是一口20米见方的池塘，叫门前塘。

我家住在这幢大房子西边一个小四合院里，离门前塘不过三十来米。

那天我刚把鸭仔赶到晒场，它们就撒欢着朝池塘而去，争先恐后地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我时不时会去看一下，它们有时在自由自在游玩、觅食，有时站在塘埠头的石板上抖晒羽毛、休息。

到傍晚，我用晒衣服的长竹竿，将它们赶回家。

此后，每日清早，我还未起床，父母就已将鸭子放出到门前塘。

经过一些天的训练，慢慢地，鸭子懂得了在中午回来吃食一次，傍晚能自动归巢。

五月，正是麦收时节，晒场上晒满了麦子，我们只得把鸭子关在家中，以免去偷食。

有个周日，父亲早早把鸭子放进了门前塘，并让我搬了条竹椅，拿根小竹竿，坐在塘沿的柳树下，看着鸭子。

起先，它们还规规矩矩呆在池塘里，但我稍一走开，它们马上会上岸奔向晒席上金黄的麦子。

中午时，鸭子上岸回家吃食，我走在鸭子和晒席中间，但还是有几只鸭子不断想向麦子赴去，我也只得不断地挥舞着小竹竿。

一不小心，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挥到一只鸭子的头上，它立时倒在地上，旋又站起来，趔趄着，抽搐着，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哭了。

不过父母并没有怎么责骂我，但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自责了很久。

那只鸭子已有一斤多，母亲本来要拿去埋了，可这事让村里一个连毒死的鸡鸭也敢吃的老伯知道了，向母亲来要走了。

鸭子喜欢吃小鱼虾，昆虫，水草等，而池塘里水深，能让鸭子找到的吃食有限，随着鸭子渐渐长大，它们的心也野了，经常会通过池塘的排水口，进入到外面的沟渠中觅食，甚至有时会闯进田里。

门前塘下种了一畦茭白，鸭子跑进去也无人会管，但有时到晚上也不肯回家，我得和父亲打着手电，钻进比成年人还高得多的茭白田里把它们赶出来。

茭白地里蚊虫多，叶子跟甘蔗的一样，极易划伤人皮肤，汗水浸染，让人感到又痒又疼。

有一晚，我们在茭白地里也没找到鸭子，又在边上稻田中找，也毫无踪迹。

正当我们绝望之时，几个来我村玩的邻村人，说他们的池塘里有几只鸭嘎嘎嘎的，不知谁家，我们过去还一看，果然还是，原来它们循着水沟而下，直到了邻村的池塘。

记忆中，养鸭最让人身心俱疲的是，那些迷失在的夜晚，赶它们回家。

暑假里，一家人四、五个月的辛苦得到了回报，剩下的七只麻鸭健康成长，并陆续开始了下蛋。

那时像父亲这样的正劳力每天挣10分工分，折合分红才七八毛钱，每天清晨，能从鸭舍里拣出5至7个鸭蛋，能卖个三四毛，抵得上半个正劳力，母亲的开心可想而知。

当然，除了卖了补贴家用，母亲也常拿鸭蛋给我们享用，蒸煮煎炒，都鲜美可口。尤其是母亲做的咸鸭蛋，嫩滑如玉的蛋白，流油喷香的蛋黄，色香味俱全，极其下饭，吃上一回，就令人难以忘怀。

让人忧心的是稻谷成熟时，要十分地看住鸭子才行，因为生产队里会在稻田放毒饵，药老鼠和鸟，常常有人家的鸡鸭误食中毒而死亡。

幸运的是，第一年，我家鸭子安然无恙，为我家创造了不少GDP。

但是第二年秋收后，我们放松了警惕，一天夜里，三只鸭子没有回家，最后在田头找到了。

那年底，父亲杀了一只不大肯下蛋的鸭子过春节。

麦收前，父母怕鸭子被毒死，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将剩下的四只鸭子全拿到集市里卖了。

 养鸭的喜怒哀乐，从此只留在了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