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艺术和游戏都是意造空中楼阁来慰情遣兴。”如果你也觉得艺术或游戏能让你饶有兴致,不妨一起来看看诗人作诗或画家作画时的心理活动到底像什么样?为什么要研究艺术家当时的心理活动呢?抛开这些先试想这个场景,你读一本书时把自己代入其中某一角色,跟着角色想他所想、行他所行?发现没有,当你融入到这个角色中时,你就越发会被书吸引,越能沉浸其中慰情遣兴。先生说:“诗人和艺术家都有设身处地和体物入微的本领。他们在描写一个人时,就要钻进那个人的心孔,在霎时间就要变成那个人,亲自享受他的生命,领略他的情感。所以我们读他们的作品时,觉得它深中情理。”如果说诗人和艺术家的心就是一个小宇宙,研究艺术家的心理活动是为了更好地走近他们、理解他们以寻求共鸣或启发,以期达到先生所说的宇宙生命的联贯,更为了能因此而跳出自己、旁观自己以与自己的小宇宙达成和解。
先生以唐朝诗人王昌龄的《长信怨》和汉成帝旧妃班婕妤的《怨歌行》为例,阐述诗人作诗时的两项心理活动,一是使用想象,二是于想象之外必有情感。
【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王昌龄】
王昌龄写这首诗时想必是读班婕妤的故事有感而发吧,一个“团扇”的意象让他设身处地地想象班婕妤谪居长信宫,他本是客观的观赏者拿她的遭遇当作一幅画来欣赏。当他聚精会神想象时,霎时间他的心境变成班婕妤的心境,变成主观的享受者,启发他将平常的奉帚、金殿、玉颜、寒鸦、日影等独立的意向加以新配合,创造新的作品《长信怨》。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班婕妤】
班婕妤写这首诗时已失宠谪居长信宫,她本是弃妇自怨自艾,但在作诗时须暂时跳开切身情境,由主观当事人退到客观地位把自己的遭遇当作一幅画看,发现自己对于帝王如同入秋的团扇不再被需要,所以以团扇自喻,创造出作品《怨歌行》。
先生说:“艺术既是创造的,就要用创造的想象。主观的艺术家在创造时也要能‘超以象外’,客观的艺术家在创造时也要能‘得其环中’。艺术的任务是在创造意象,但是这种意象必定是受情感饱和的。”王昌龄何以会联想到鸦?况且还是寒鸦?寒鸦何以又会和昭阳日影牵扯上?班婕妤何以会以团扇自比?这就不得不提到诗人的联想和创造。先生认为,艺术不能离开联想,联想的结果可使物与人之间相互转变衍生出拟人或托物的写作手法。鸦也许是隐喻赵飞燕,鸦不见得寒而是王昌龄作为读者在读班婕妤的诗时设身处地觉得它寒,而昭阳殿是汉成帝和赵飞燕住的地方,昭阳日影则象征着皇帝的恩宠。而班婕妤彼时已失宠,四季流转、光阴似箭,自己的遭遇如同当夏被握在手心的团扇入秋后被抛之脑后。这都为诗人的创造提供了意象的基础,而在意象之上加以原动力就可以创造。创造的定义就是平常的旧材料之不平常的新综合,把散漫凌乱的意象予以综合,达到谐和整一的意境,艺术作品应运而生。这种综合的原动力就是情感。
先生说:“情感或出于己,或出于人,诗人对于出己者须跳出来视察,对于出于人者须钻进去体验。”还是回到看书时代入某个角色,想要更好地理解书中人的言行,须走进去方可沉浸式体验,然而当自己在现实中身陷囹圄中,不如跳出来当个看客找找解决方案,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实际人生和艺术之中辟出一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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