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风一直吹,就算没什么阳光,也让人感觉暖和。我听说一个亲人死了,心中暗自难过。
然后知道了是他,然后我才稍微地高兴,现在他好歹有了尊严吧?
活人也许会有人讨厌,却没有人会讨厌一个死人的。这个消息,勾起了我关于他的的回忆。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他,那时正是春节,他向我走来,我就怯怯叫道:“二叔”。
他欣喜,仿佛得了什么礼物。
然后蹲下抱我,问我姓名。我应了他,就抱得更紧。“奇奇怪怪,胡子扎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而到后来只剩下“奇奇怪怪”,因为他的胡子被别人刮掉了。
他抱着我,一直说些什么话,我总是听不懂。
直到另一个孩子,一个也本应唤他“二叔”的人来找我作伴,我才发觉他的可怜。
那孩子瞧他两眼眼,他们便对视。半响之后,那孩子对他说:“你抱着他干嘛?”罢了就立即将我从他的环抱解开,并对我说:“离他远点。”
“他不是你二叔么?”,我疑惑地问。“他…”那孩子顿顿,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却是一言不发,只剩下很轻蔑的眼神。
我知道“二叔”不讨喜,虽不明白原因,但内心深处却很同情他。我随着那孩子,走去很远的地方。他呆呆地在原地,安分地坐着东张西望,我走出很远了,也还会悄悄地看我。
后来也见着面,但只是隔的很远地叫一声“二叔”,他总是特别的高兴,答应得很快乐。
我并不爱以辈分来称人的,但他很喜欢,又让我同情,于是就破了例。
再后来我去了远的地方读书,回家很少,遇到他自然更少。偶尔能见到,已经很陌生,我便怯得一声“二叔”也叫不出。慢慢的我发现他的眼睛变得浑浊,就像将死之人的眼睛似的。
他一辈子没有成家,所见的女人都想远离他,即使他看起来人畜无害。他一直和父母住,除此之外还有哥哥,我称他哥哥“大伯”。
后来两个老人陆续离世,他仍然和大伯在一起。我想了想,大概这就是新华字典上说的“寄人篱下”吧。
有一次他还拿着一本新华字典问我是否认识上面的字,“认识大半。”我说。
然后他很赞赏,说我很了不起一类,让我惶恐万分。后来没再见,关于他的记忆就止步于此,也不再添什么新的东西。
最后一次听到他消息,就是听说他死了。
才想起他的存在,不过想不起名字,以前是听说过的,不过隔日就忘了。
听说是害病死的,虽然并不是绝症,只是因为他没钱,医院也不会好心肠免费治病。
最后一刻大概也还在哀嚎吧,生病了却只能等死。我知道,等死的感觉是很可怕的,比死亡本身还可怕,尤其是知道自己明明还有得救。
去年秋天,离他死去已久。
我回到那个第一次见他的地方,现在被一大片杂草掩盖着,好似是一个坟墓。
我知道他是没有墓的,但就当这里是他的墓吧。那一次叫他“二叔”,他会大概到死也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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