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艺术家侯俊明在亚洲数个城市进行了一次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探讨,通过渐进式引导,他邀请受访者说出关于父亲记忆的具象符号,然后将之组合成一幅幅代表亚洲父亲的图画。
今天在上海双年展上看到了这组作品。
有父为台湾第一个原住民校长,正直如挺直之桧木,脑筋灵活爱搞笑,像只可爱的猴子,却又护家如厚实的碉堡,要让家里面的每个人都快乐平安。他说,无论碰到什么人与事,都要开心面对。子女不管做什么,都能被他支持包容。他就像一张柔软舒适、可以让人安心靠上去的红色沙发。
有父是茅草搭建的小工寮,平凡、简陋,夜里只有烛光。父终年独居河床底,看顾西瓜田,就地起灶自理三餐。父亲也是一头食量超大、勤劳耐操的水牛。从彰化移居台东鹿野拓垦,终身务农,直至中风卧病成为植物人往生。父亲有责任感,不给人压力,疼爱幺女,出门卖菜总会骑脚踏车载着幺女同行。
有父如运动场,充满阳光。但妻儿来到运动场只能以父亲为中心,顺着跑道一直跑下去。父亲喜欢照镜子打扮自己,所以家有很多镜子。父亲也喜欢拿自己当镜子,要儿子以父为鉴。在柔顺的妻子全力照料下,父亲是个好命的国王,只要开口命令,无需操劳做事,一生无欠缺,如美好的初夏,惜未能倾听妻儿心声,善待妻子。
有父如天边的彩虹、樱花、夕阳,缤纷炫烂却短暂存在,如梦幻泡影。爱喝酒的板模工人父亲因酒驾摔落鱼塭溺毙,早年失怙的儿子说生命里没有父亲也是OK的,父亲生前也没善尽父职,很少待在家里陪伴家人,没试着了解、照顾妻儿,会突然很凶的骂小孩:不要再玩了。家是母亲一人撑起的,父亲是一座空洞的凉亭。
有父如犬,忠诚巡守家园,父长年拖牛车载甘蔗,辛劳如一棵枝叶稀疏的苦楝,未能享福,即因突发狭心症过世。是个会拉胡琴的艺术家,慈善的接骨师,也是一座三合院。双手合抱,护起一个家。他说再怎么辛苦都要筹钱给小孩读书的,小孩却也因为都在外读书少了与父亲相处的机会,未能多了解父亲。
有父像颗大石头,很闷,不会表达自己。醉后就会被脏东西附身,变成老虎,见人就狂追猛咬,整个家庭被乌云笼罩。母亲只好带着小孩奔逃寻找树林掩护。老后的父亲不再喝酒,常拜大庙念经做好事,变成温和良善的大佛,他说如果有人讲你坏话,就当做没听到,不要太计较,要忍。
有父背着妈祖登极峰,在山野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最终葬身冰天雪地里,隐没成为群山中寂静的古堡,虽曾有三段婚姻,却被子女敬爱,因为他勇于挑战极限,热爱冒险,像自由遨翔的老鹰,却也总能在必要的时候回到家人身边,给出肩膀,把所有的事情搞定,像棵老成而强壮的大树。
有父五十三岁才生下独生女,父对她说,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却不曾向女儿述说自己过往的人生,却默默选择吃安眠药自杀,让女儿懊悔错过了父亲的一生,只能说父亲是一栋灰暗的房子,无法对父亲有更多具体细节的描绘。但父亲也曾经是可以让年幼女儿躲避母亲责打的安全衣橱,也是一只温和有智慧、壮硕没有天敌的大象。
双年展上的其他一些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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