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在豫北山区，有个群山环抱的村庄叫梁家沟，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调而重复的日子。

梁玉田出生于上一世纪六十年代，他父母整日在田里劳作，玉田弟兄两个，他排行老大。在生活物资匮乏的年代，他们一家人在贫困中艰难度日。

玉田学习很用功，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三年后，高考失利，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中，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破罐子破摔，整天蒙头睡大觉。

“吃馋了，坐懒了，大学考不上，出力活不想干，这样的人能养活媳妇吗？”村民们对玉田议论纷纷。

转眼间玉田已经二十二岁了，这在当时的农村来说已经是大龄青年了。村里的大多数年轻人在十八九岁就结婚典礼了。虽然达不到国家规定的结婚年龄，大都交个罚款就过去了。玉田也谈过几个女朋友，还在媒人的介绍下见过几位姑娘，最后都高不成、低不就，没谈成。

邻村张家岭有一位姑娘叫张小凤，她父亲老实木讷，打理不开家中的事情，为此她生性要强的母亲经常埋怨她的父亲，觉得自己嫁了个窝囊废。张小凤在父母的吵闹声中长大，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找一个能料理事的人作为自己的丈夫。

小凤人长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又端庄稳重，来家里说媒的很多。小凤和男方见面后，男方都是被小凤俊秀的模样折服，想娶她为妻。但是，张小凤见了许多面，却没有相中一个人。

眼看村中的姑娘都出嫁了，小凤也不着急，她在耐心地等待她要找的终身伴侣。

小凤的母亲很着急，就拉着小凤到一位瞎先生家算卦，瞎先生掐指算了一会儿说：“我算出这闺女的的婆家在很远的地方，方圆十里之内就别找了。”

小凤和母亲想想也是，附近村庄这么大的小伙子都结婚了，不从远处找还能从哪找呢。

小凤自己家一个哥哥和本村的一位同学去镇上办事回来，路过玉田家，这位同学和玉田是亲戚，带小凤的哥哥进屋和玉田聊起天来。他们得知玉田没有对象时，小凤的哥哥说自己家有个妹妹也没有定婚，愿意牵线说说。玉田随口应允了下来，他觉得前边见了许多女孩，都没有说成一个，这次也很可能成不了。

小凤的哥哥向小凤说了玉田的大致情况，小凤也同意见面。小凤的哥哥觉得自己当媒人不合适，就让梁家沟的一位远方亲戚当媒人，这个亲戚和玉田住在一个个胡同内。

冬日的一天下午，媒人来到玉田家，叫玉田去见面。玉田还正在床上睡觉，突然被叫醒，脸也不顾上洗，就跟着媒人来到小凤自己家那位哥哥的家中。

小凤的哥哥把玉田引进堂屋的里间，告诉他小凤还没来，让他稍等。

停了5分钟左右，玉田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走来到里间的门帘外，接着门帘被撩起，一位端庄美丽的姑娘映入他的眼帘：这位姑娘中等身材，身材苗条、头发乌黑、瓜子脸、高鼻梁、大眼睛。玉田心中十分惊喜，心想这就是给我见面的姑娘吧。

这位姑娘进入里间，大方方方地坐在了窗户下的前炕沿上，玉田近距离端详姑娘：皮肤不算白，但闪着健康光泽，双眼皮、长睫毛下的大眼睛乌黑闪亮，一双纤纤玉手皮肤细腻，圆润可爱。

交谈之中，玉田得知小凤现在是县城的一个国营企业的临时工。当玉田问她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时。小凤抿嘴一笑，说道：“挣不了多少钱，挣个活钱算了。”

玉田心里一怔，前边与其她女孩见面时，女孩都是报喜不报忧，深怕说自己挣得少了让人看不起。而这个姑娘在经济效益十分好的国企上班，即使是临时工，也应该挣得不少。她却回答的这样质朴和谦虚。玉田心想，人长得这么好看，人品还这么好，这就是我要找的终身伴侣。

玉田想到这里，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热切地望着小凤说：“我愿意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凤对这个中等个子，微瘦的身材，两个眼睛不大，说活幽默的小伙子很有好感。她莞尔一笑，轻声说道：”考虑考虑再说吧。”

见面后，玉田先步行回去，媒人在后边问女方对玉田的印象，小凤说，听他说话觉得这个人还可以，以后谈谈再说吧。

当媒人告诉玉田，小凤同意接着谈谈时，玉田心里美滋滋的。

之后玉田隔三差五地去小凤家中，看看小凤回来了没有，但一次也没有见到小凤。

“难道她又不愿意接着往下谈了。”玉田不禁疑问起来。问小凤的父母，他父母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玉田想到，眼看着春节将近，如果在这个冬天结不了婚，就又是一年，他在焦急地等待着。

有一天晚上，媒人来告诉玉田，明天小凤要带些小麦去县城换些粮票，让他明天早上五点钟到五队场等，然后帮小凤把麦子带到县城。

玉田心里纳闷，腊月的早晨五点钟，平时自己还在睡大头觉呢。起这么早干什么呢？搞得像特务接头一样。

想归想，玉田还是决定去送她，他摸着黑推着自行车按约定的时间到了五队场北边的公路上，这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天地间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玉田像在浓稠墨汁中穿行。四周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响。

玉田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小凤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小凤已经从这里骑车过去了？或者是她还没有来吧。

正在胡思乱想时，玉田听到西边的公路上，一阵自行车碾压石子路发出的“咯噔咯噔声音由远而近。

“小凤”玉田喊了一声。

“唉”小凤清脆地答应道。

小凤走到跟前，从自行车上下来，带着怨气对玉田说：“你如果不愿意去送我就算了。”

玉田火气忽地一下子冒上来，心想，我这么冷的大冬天起这么早来送你，你却说这话。他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既然来了，就准备去送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去送你的话，就算了。”

小凤稍一停顿，说了声，“那咱们一同走吧。”

前边有一段路正在修，他们边走边谈，谈眼前、谈未来，谈的十分投机。

把小凤送到县城，玉田便返了回去，停了五六天，媒人告诉玉田可以去订婚了。

双方选定订婚的日子是腊月初十，结婚日定在腊月十六。

结婚的那天晚上，小凤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玉田怀里，柔声地对他说："我等了二十二年，终于等到我要找的人了，我想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后来，玉田才知道，媒人那天晚上传话时没说清楚，小凤说的五队场是指的她村的五队场，玉田理解成了自己村的五队场，小凤见她村的五队场边的路上没有玉田，想到是不是玉田不想来送自己，所以见到玉田就生气呢。玉田怼过来后，小凤并没有生气，还想着这个人有个性，不像她父亲一样是个懦弱之人，可以托付终生。

结婚后，玉田在妻子的督促下，慢慢变得勤快起来，干农活、做家务，样样拿的起放得下。

一年后，他们有了可爱的儿子。小凤在儿子六个月后，就去厂里上班了。把儿子放在家中，由小凤的妈妈照看。

转眼间，儿子一岁多了。有一次儿子哭着要找妈妈，玉田就骑着自行车来到小凤的宿舍门口等她，小凤下班后看到丈夫带着儿子来找她，很高兴，但是很快就为晚上去哪里睡觉而发愁。她一个宿舍的四个工友主动把宿舍让出来，让小凤一家过夜，她们和其她女工友挤一下。

玉田看到小凤的工友们因为他和儿子的到来腾出了宿舍，既感激又难过，觉得对不起老婆和孩子，在县城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奋斗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

玉田觉得自己在农村搞不出什么名堂，正好县城有家国企招聘对外宣传人员，玉田拿着自己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前去应试，很快就被录用了。做了几年宣传工作后，玉田转搞营销。他从一名普通的员工做起，凭着自己的辛勤努力和聪明才智，一炮打响，三个月后就被任命为部门经理，两年后任命为企业副总，他的工资待遇也有了大幅度提高。

玉田和小凤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在市区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三套房产，每年冬天，他们都会把小凤的父母接进通了暖气的房子里过冬。

2020年的腊月十六的晚上，玉盘似的月亮高挂在天空，银辉像轻纱笼罩着河流、山川、城市、乡村，增添了许多朦胧梦幻之美。

玉田和小凤住在高层楼的16层，周边楼层都不超过11层，他们即使不拉窗帘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偷窥。

这天晚上，玉田和小凤并排依偎在暖和的被窝里，让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到他们身上。

玉田问小凤：“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十年纪念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小凤轻轻笑了一下说：“你说吧。”

“你等到二十二岁才嫁给了我，觉得值得吗？”

小凤的脸上一脸幸福：现在看来，这个等待是值得的。

玉田又问：“别人说我很懒，你怎敢嫁给我呢？

“我想人只要有了压力，就会改变的，我在等待着你的变化，也等来了你的蜕变“

玉田又问：“我们结婚时只分到一块宅基地，还分到了许多债务，你跟着我，受了那么多罪，你不后悔嫁给我吗？”

“在我们贫穷时，我在默默等待，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最终会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

玉田深情吻了吻小凤的额头，对她说：“现在我们的终于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你没有什么可等待的了吧？”

“不，我还在等待，等待我们白头偕老时，相互搀扶着在金色的夕阳下散步。”小凤向玉田的身边靠了靠，温柔地说。

“好的，那就让我们共同等待吧。”玉田紧紧地拥抱着妻子。

下知不觉间，东方已显现出鱼肚白，明月还挂在西山的上空不肯离去，它在等待着霞光万道，等待着红日东升，等待着崭新一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