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糯米饭的女孩

前一阵子，母亲住院动手术，我整日陪在病床前照料。

每天早晨，会去医院后门的路边小摊上买一份糯米饭吃。

摊主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是人非常热情和大方。第一天在她这里买糯米饭时，天空突然开始飘雨，姑娘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雨伞借给了我。

她那甜甜的笑容，让人生不起拒绝之意，仿佛一切都是是顺理成章的事，而我也没有多少突兀的感觉，尽管大家才第一次见面。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我成了她的忠实顾客，把甜、咸、酸、辣各种口味的糯米饭尝了个遍。

闲聊中得知，她每天凌晨三点钟就要起床，把早前浸泡过的糯米在锅上用大火蒸2到3个小时；一边还要准备肉片、香肠、脆臊、酸萝卜、绿豆芽、土豆丁、海带丝、油辣椒、白糖、葱花等十几种辅料。

从原材料挑选到烹饪加工，全部亲力亲为，做法正宗，用料齐全，口味地道，再加上她的热情招徕，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有天早上，我去得晚了，见她把摊子收拾停当，人却坐在那里没走，仰着脖子像是在等谁似的。

我上前打过招呼便要离开，想着说另外买点稀饭馒头啥的凑合一顿。

“等一下。”

她伸手在纱布遮掩的锅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份糯米饭递了过来，说：“特地给你留的，感谢你每天都照顾我生意。”

捧着微温的饭团，我的心也跟着热乎了起来，人生最可贵的，也许就是萍水相逢时，人与人之间的这种真诚良善，它胜过世间所有你来我往的口蜜腹剑和虚情假意的忸怩做态。

此刻，我的心底泛起莫名的感动，像娟娟细流丝丝清风微微啮齿缓缓吮吸，温暖入心。

“明天见啊！”

她轻轻笑说着，酒窝便跑了出来，眼睛微微一眯，眉毛自然的跃动，像是在跳一支欢快轻盈的舞蹈。

她推着铁皮车离开，一抹晨光悄悄的洒落在身后，马尾辫左右摇摆，仿佛欢呼雀跃着朝霞的尾随；又像是在同熟悉的伙伴温情的say goodbye，这一刻当真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美。

在写字楼里工作的日子，我见过太多打扮入时，婀娜妩媚，懂得展现诱人身姿的女孩，她们的美夹杂了太多华丽的外饰，高明的化妆，做作的姿态。像一件件精心加工修饰过的工业产品，美是有的，可惜停留在表面，略显生硬，不够深刻，不能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但这个女孩不同，她扎一个简简单单的马尾，白衬衣，牛仔裤，清汤挂面，如阳光下一株素雅淡秀的百合；一旦笑起来，又是两颊生梨涡，清新得如沐清风沁人心脾。

她的双手特别秀美，指头白皙，纤细，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包糯米饭团的时候，十指剥春葱般灵动曼妙，筷勺纷飞间，张牙舞爪的海带丝，棱角分明的土豆丁都停止了调皮打闹，温顺的依偎在她手中，仿佛能得片刻欢愉也是极好的。

古人云：“两手十指，为一生巧拙之关，百岁荣枯所系…手嫩者必聪，指尖者多慧，臂丰而腕厚者，必享珠围翠绕之荣。”

这么说来，她是有大福气的人啊，她的双手应该去弹古筝，练钢琴，落笔素笺，挥毫泼墨。最不济也要敲个键盘，定期做个保养之类的，如今却沦落街头，染尽尘埃……

之后没几天，母亲出院了，我也随之离开，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向她告别。

昨天上午，我特地绕了一段路经过那里，想去看看她，顺便再尝尝她的手艺。

只见她平时摆摊的位置上换成了卖米粉的，诧异之下，忍不住跑到对面卖水果的阿姨那里打听情况。

物是人非

“阿姨，平时在那儿卖糯米饭的姑娘怎么没来啊？”

“她呀，来不了咯，以后都不可能来了。”

“为什么？”

阿姨拿扇子半遮住脸，压低声音道：“生意太好，惹人眼红了呗。”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乍听之余，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人没事就好。

转瞬，又变得怒火中烧起来，她一个柔弱女孩，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的摆摊赚钱养家。遭城管追撵也就罢了，还要受尽恶人欺负，天理昭昭，公道何在？

我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寻了一遍，没有瞧见她的身影，不由得怅然若失。

有些遗憾，就像一条老狗匍匐在街角的独自呜咽，细细悠悠，挠心挠肺。

我记得她左手掌的生命线末端是分叉的，弧线异常优美，相书上说，拥有这种手型的人，往往对生活充满希望，能够健康长寿。

但愿她永远热忱满满，平安健康。

或许，在某个下雨天的街头，我会再次遇见她，嗯，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