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回家后,姥姥告诉他们刚才发生的事。说的时候,姥姥的嘴唇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妈妈听后立刻眼泡红了。爸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太狠心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大家得管!”
第三天,家里来了两位军人叔叔。他们详细地询问我们那天看到和听到的情况,一人问,另一人作记录。
又过了一些日子,听爸爸说,上级部门联系了楼上那户人家的老家,小芹的亲生父母也来到了部队。领导问小芹:“你愿不愿意跟亲生父母回老家?”
令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小芹表示,她要留在养父母家里。
“唉!这孩子,怎么还要待在那个火炕里呢?”姥姥说。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爸爸摇头叹息:“我估计,小芹的亲生父母告诉她,跟着养父母能落居民户口,将来就是城里人了。如果跟着亲生父母,她将来也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所以叫她忍一忍。唉,小芹毕竟还是孩子,只知听父母的。她的爸妈自以为是为孩子打算,其实是目光短浅!
“我觉得吧,家里人的关爱才是孩子成长中最重要的。”
爸爸说完后,我们一家都沉默了。
妈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这也是小芹自己的主意。她出生不多久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心里对他们能有多亲呢?可能怨恨更多些。对两边的父母都不亲,还不如为自己争取一个好点的前途。”
听了爸爸说的,我认为有道理。听了妈妈说的,我又觉得似乎能理解小芹的做法。我有点迷糊了。小芹虽然比我小几岁,但她考虑问题可能比我要远,寄人篱下受尽磨难的生活让她过早地成熟了。
从此,楼上人家没再传来小芹被打的声音。但小芹仍然瘦弱寡言,别人问起她来,她只说养父母一家对她挺好的。
“这孩子,也学会撒谎了。”周围的人都这么说。我心里对小芹既同情可怜,也有一点恨铁不成钢。
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和楼上那户人家经常碰到。我们还是不说话,但我能隐隐感受到来自他们眼里的敌意。
一天放学后,在走到大院门口时,我看到很多人正朝着营区方向走。一问才知道,他们要坐卡车去外场看戏。
一听看戏,上了一天学的我来劲了——我也要去!我匆匆跑回家,和姥姥说了一声,放下书包就往外跑。
营区里果然停了一辆大大的卡车,车斗上面已经站了不少人。有大人,也有孩子,小芹的两个哥哥也在。上车斗没有梯子,但我把着边沿两三下就爬了上去——长期的运动锻炼让我的手臂和腿都很有力量。
正在这时,妈妈下班经过,一眼看见了我,赶紧停下自行车,叫我跟她回家。我怎么也不肯,坚决要去看戏。
妈妈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同意,同时对着车斗里的人说:“麻烦大家帮着照应一下我女儿。”大家都点头说“可以,放心吧”。妈妈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几天正好爸爸又出差了,姥姥气喘的老毛病也犯了,妈妈放心不下姥姥一人在家,就没有跟我一起去。
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外场。跳下车斗后,我紧紧跟着人群,他们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表演场地是露天的,大家都站着看。大人带着孩子的,都把孩子举上自己的肩头托着看。我人小,挤不到前面去,只能踮脚从人群缝里张望。戏看得不明不白,很快我就哈欠连天。
戏终于结束了。我跟着人群往外走,上了大卡车,很快就回到了营区。
这时,天已大黑,只有路边闪烁着昏暗的灯光。
车斗门被人打开了,我随着挤挤攘攘的人群往外走。大人先跳下去,再伸手把孩子抱下来。我走到车斗边沿时,刚想弯腿做好跳下去的准备,就觉得后面有一股力量猛地一推我。
我身子直直地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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