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风欲把归期说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噎。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祁城花,始共秋风今宵别。”
北雁南飞的时候,白羽如一只候鸟,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向祁州奔去。车窗外的小桥流水吴侬软语快速后移,渐渐模糊成一团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收回散乱的视线,白羽斜靠在座椅后背上,静静望着桌上的水杯出神。那是一只红色的保温杯,饱满的色泽,圆润的曲线,瘦瘦的形体。杯体上浅浅的字迹已有些掉色,不过保温时间依旧很长,很好用很顺手。白羽将杯子握在手心,不粗不细刚刚合适。已经十年了,在陌生的城市,从这个陌生的角落搬到那个陌生的角落,都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丢了多少东西,可这只红色的杯子一直陪着她。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杯子还有一个,只是不知道那一个是不是早被它的主人丢弃,或者说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祁州。
车厢那头传来小孩的哭闹和大人的责骂声,白羽摇摇头,把思绪拉了回来。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耳机戴上,向里挪了挪靠着车窗闭上了眼。“……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那是你衣裙漫飞,那是你温柔如水……”许巍的歌声从苍茫天际中飘来,就如十年前的那个秋天。
是啊,离开祁州的时候是秋天。街道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在秋风中一点点憔悴,宽大的叶子一点一点枯黄,一片一片零落。细细的雨丝拉长了秋的脚步,清冷萧瑟。她独自站在熟悉的街头,踩着青砖铺就的人行道,看看这家小馆,望望那家水果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出发的时间到了。没有依依不舍的送别,没有大大小小的行李,没有千叮咛万嘱咐,只有那只杯子装满热水,陪她默默踏上离去的路。没有人知道她今天要离开,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么急匆匆地出发了。车票上赫然出现的终点站是上海,可是到上海后要到哪里落脚呢?自己能干些什么呢?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呢?她,没有想过,也来不及去想。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在这熟悉的小城里生活了二十几年,这一刻突然要离开,她心里有一丝惆怅,还真有一点不舍。可是,不离开又有什么办法呢?爸爸已经气病了两次,妈妈整天提心吊胆,七大姑八大姨唠叨个没完,一家人一见面就吵吵……如果没有她,哪儿会有这么多事?如果没有她,家里一切肯定都会顺顺当当的吧。还有,还有吴昊……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点心痛,握着杯子的手在冷风中抖了起来。算了,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世界这么大,以后有的是时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吧。
就这样,白羽悄悄离开了祁州。那一天,是2007年11月6号。
侯会芳作于201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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