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觉微风抚过,面前已站了一白衣男子。
月白色的锦衣衬得他如月中天,眉目开朗,摇着一柄象牙骨扇。
“二公子,你可回来了!”李管家急忙上前道:“刚才宫里来了封赏,说要赏老爷三个姑娘,你可听听,这叫个什么事吗,不说王爷的年纪,就是...哎。”
盛轩珏摇着骨扇,听闻李管家的话,咧唇一笑,“这皇上可太有意思了,也不想想我爹都那么大岁数了,就算送十个二十个姑娘过来,那也只能看看,心有余也力不足啊!还不如全送进我房里,不就是让业王府开枝散叶吗?简单,不出三个月,我保证让皇上满意。”
李管家早知道二公子不务正业,整天没事就老爱往烟柳之地去,只是连叹了几声世风日下,带着下人匆忙离去。
叶锦擦净茶叶,将手帕随意丢进一旁的火炉,看着那火焰一点点吞没了手帕,突然一个声音在脑后响起。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我来了与李管家说了一会话都没发觉。”
叶锦回过身,行了一礼,“见过二公子。”
盛轩珏拿过茶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润了润口,“这是玉成山上产的松针,外加前年的梅花上的雪水泡的茶,怪不得初饮时有淡淡的苦涩,饮完却是一股清香。”
叶锦笑道,“二公子不愧是茶中高手,可惜刚才却被人当劣质茶吐了一地。”
“叶锦是说刚才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太监,那种污秽之人怎抵得拿这等好茶与他饮,就因拿那池子里的水好好漱漱他满嘴的脏话。”
叶锦被他逗笑,脸上一扫刚才的不悦。
盛轩珏想起父亲去寺庙也应有五六日了,说是年关就回,眼下大哥又打胜了南蛮,此次年关,总算是能过一个比较齐聚的年了,但又苦于叶锦是孤身一人进的业王府,这种家人团聚之乐不好当着她面说,便只能在心里暗暗开心。
素不知叶锦生就一个人自由散漫惯了,若是早些年少时,或许还不免悲时伤秋一阵,可现在即使让她对着一对恩恩爱爱的小两口,她都能心无杂念,面色如水了。
晚间时,久不出来走动的大少奶奶突得自己一个人过来,说是要找叶锦说说话解解闷儿。
当时叶锦正执着一卷白问的诗看得入迷,桌上灯笼里的蜡烛突突跳了几下,就见一双素白的手揭开莹色的纱制灯笼,将一把小金剪探进去,剪下一小段烧黑的蜡绳。
平日,叶锦也喜好一些话本儿,此情此境竟让她联想起一则话本中所说,穷书生灯下苦读书,突然梦至一貌美女子前来相邀,两人共坐窗前脉脉如灯对。
只是她并非是那穷书生,而这貌美女子也定不是话本子里所说的狐妖罢了!
想时快至休憩时,大少奶奶穿戴并不如白日所见那般规整,只是在外披了件华贵的锦披,就这般浅笑莺莺地在叶锦身边坐下。
叶锦正要起身让坐,便被她双手按着坐了回云。
“少管家无须多礼,本是我唐突,这般晚了还来打搅少管家。只是心里藏了些事,左右翻动都睡不着觉,在园中散步时遥见少管家房里还亮着灯,就不知不觉间走了过来,没惊扰到少管家吧!”
“夫人不必多心,还不至叶锦平日睡时,何来惊扰一说。倒是夫人若有什么烦心事,坦言无妨,叶锦若能帮得一二,定会尽心。”叶锦将刚才翻了一半的书倒扣在桌上,看着映着烛光中的大少奶奶的脸上一对弯弯新月眉紧蹙在一起。
按理,大公子得胜归来,大少奶奶的生辰又近,可谓喜事不断,她又有何可愁的?
“这不过两月便是我的生辰了,前几日李安家来人,受我娘家人所托给我送了个锦囊。”大少奶奶从袖子里抽出手帕,展开在叶锦面前。
叶锦看了一眼,是个绣着一个白胖娃娃的红色锦囊。
叶锦虽是三年前才来的业王府,可也知道大少奶奶自嫁进业王府也有七八年了,虽是大公子常年在外征战,可两人的恩爱却非比常人。但怪的是,这大少奶奶却一直未怀下一子半女。大家族讲究立嫡为长,虽二公子已有一子一女,可这业王府未来的当家人也只能是由大少奶奶所出。再加之业王年岁已大,常年不管府中之事,而大少奶奶又是从小被如珍珠般捧宠至大,全然不懂府内管制之事,所以如今的业王府,是李管家主外,而她主内,这才有这少管家一称。业王府虽近年来势力渐弱,可到底树大根深,一些旁系势力若聚拢来也是不容人小觑。可这大公子每次一走少则半年,多则好几年,上次一走又是三年,这次好不容易因胜归来,也怪不得大少奶奶的娘家会托了人送来求子符。
大少奶奶有些难为情,将锦囊放进手帕里收好才道,“少管家有所不知,就为了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不仅是府里,就连我娘家人也时常派个大夫来瞧瞧。左右都说无事,只是隔段时间就得喝些草药滋补着。我心里担忧,到底是家人还是这府里的人,都怕我真知道自己身子有病所以故意瞒着,还是”
大少奶奶欲言又止地看着叶锦,叶锦面色微僵,因女子外出不便之故,每次请大夫来给大少奶奶请脉皆是李管家着手安排,而她又因府里事多,也只是从李管家处所知大少奶奶并无大碍,至于到底是不是李管家和丞相府瞒着大少奶奶的病情,她倒是不知。可大少奶奶未吐出之话,她却是猜到了!
也不怪大少奶奶有这般大胆的猜测,任谁在知自己身子无碍却一连无孕,相当然就会猜测起另一方来。
“夫人不必想太多,竟是大夫说了夫人的身子没问题,兴许只是气血不足故而才一时无子,等以后调养好了定会怀上。且过段时间,大公子就回来了,正又碰上年关和夫人的生辰,夫人且放宽心,务必别再劳神伤心了。”
“可是,我若真的身子无碍,那一直迟迟未有子嗣,莫非是”
“夫人,夜深露重,还是早早休息了好。”叶锦打断她的话,不管怎样,心里想是一回事,这般大胆说出来,那就是犯了欺辱皇室之罪。
送走了大少奶奶,叶锦也没心思再把诗看下去,唤了红璃进来,洗净手便熄了灯躺在床上。
她虽常年居于业王府,可这迎来送往间也知了不少朝事。
比如皇上一向视业王为心患,意欲除之而后快,虽丞相府与业王府结亲,可丞相府的长女却是入了宫成了贵妃,所以谁也料不到,等到皇上与业王真正反目的那一天,丞相府会弃了哪一边?
如今,丞相府急着要让大少奶奶怀上子嗣,是想将业王府的势力拉拢过来,还是单单只担心势力被她和李管家这种不相干之人所分。
如果是后者,那她刚才拒绝相帮大少奶奶之事,恐已让他们起了疑心,怀疑自己紧抓权势不放。
可谁也未知,她亦曾权势滔天,立于万人之上,皆能该舍即舍,又何况是眼前这蝇蝇之利。
这般胡思乱想一遭,叶锦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https://img.haomeiwen.com/i2911382/65ae0e1059eb6c83.jpg)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