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里的亘古与恒久

图片发自简书

昨天下午，花了半天时间窝在地毯上看完了七堇年的《大地之灯》，这是一个冗长但并不乏味的三代人的爱恨情仇。人类，渺小的个体，在命运这座大山的阻挡下，离梦想的爱乐之城多么遥远。悲欢离合，缘聚缘散，生离死别。小小的个体在宏大的天地面前纷纷倒曳，就像战败的士兵，身负重伤的弃城而逃，连自我安危都无法求全。

仝素华和简卫东。

一个微风和煦，树木绿得好看的午后；一场因为一把大提琴和一盒写在桦树皮上的情诗而荷尔蒙迸发的青春剧目；一段文革时期的错误爱情故事。在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火之后，他们的青春死在了大火的灰烬里。对于那场烧死了四个少女的大火，七堇年是这样写的

【她们面临这个猝然降临的末日的时候，尚未从浅薄的经历和过早中断的教育中，学会镇定而聪明的逃生方式。她们和枕边的《毛主席语录》一起化为了灰烬，像庞贝古城的难民那样，在化石上留下空白的笑容，遁入历史。】

这个时候，我们知道，那个会拉大提琴会写诗的少年就此走远。所谓一损俱损，痴情的仝素华和无数热恋中的女孩一样，明知前方是火，是万丈深渊，却要义无反顾，要飞蛾扑火。于是，她们孕育了简生。那个英俊的知青变成了满下巴胡渣，暴怒无常的酒鬼。她心中的艳阳变成了烈日，烤焦她，也煎熬着岁月。

后来艰难的日子过去，彼时父亲去世的消息竟成了简卫东得以返城的喜讯。他带走了仝素华，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在了月台。火车越来越远，素华的心也越来越冰冷。多年以后，回想当时的情景，她说：”你父亲抛下你离开，是妈妈对人世失望的开始。”没有爱就不会有恨吧。

火车到站，她要继续南下，而他要向西。她说【我们该分开了】。于是，分道扬镳，从此天涯相见是路人。青春结束在这个仓促而慌乱的时代，兵荒马乱的战场也不过如此。

家里不会体贴的接受一个犯了错而回家的孩子，半个月后，素华决意远走他乡，偷渡南洋谋取生路。十年之后 ，继承了死去的丈夫一部分财产的仝素华，终于在一个做了噩梦的冰冷的早晨醒来 ，决定要接回简生。

简生，淮以及辛和。

这三个人的故事无疑是小说的精华部分，作者用尽全力描绘温柔的淮以及简生和妈妈之间的尖锐的冲突隔阂。如果说母亲的暴戾和眼泪成了简生最厌恶最鄙视的东西，那么淮的温柔和善良便是简生最为珍视期待的东西。母亲暴躁的性情和糜烂的私生活让简生畏缩作呕，而美丽的老师淮却给了他快乐与安慰。他的美术因子由淮唤起，沉迷于画画无法自拔。淮的家是他的避风港，每当心绪难宁或者和母亲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总爱去淮的家里。这个敏感心思细腻的少年，以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情愫爱着他的老师淮。而淮，只把他当作需要爱怜陪伴其成长的脆弱少年。她能够给他温暖，一切基于淮天性中本能的善良的情怀。她的使命是伴他成长。而后，母亲畏罪自杀，不愿意晚年因为走私在冰冷的牢狱里过活，也不愿自己的存在给儿子带来莫大的心理伤害。简生说，我知道自己应当爱你，因为你是我的母亲。但我又无法发自内心的爱你。在后来母亲写的绝笔信里，简生才知晓母亲的艰难与不易，母亲爱他，只是这份爱太过沉重，在没有阴阳相隔的日子里，彼此都给了这段感情最为错误的解读而互相伤害。

当简生读大学时，遇见了一个懂他心声并且爱她的女孩——辛和。简生心里默默保留着对淮的爱，又随着年龄的轨迹和步子与辛和像正常男女一样约会，交往，甚至是结婚。没有生子。他们在后来的西藏之旅里遇见了卡桑，并收养了她，简生因为对母亲的愧疚把她视为己出。

待到而立之年，简生终于成为赫赫有名的画家，画展如鲜花盛开一样遍地开。彼时的简生已经是辛和的丈夫，卡桑的父亲。三口之家的幸福家庭，细小的描绘点大概就是晚上饭厅里柔和的灯光和热气腾腾的饭菜以及简生快乐的眸底偶尔掠过的一丝落寞。他知道的，那份痛与在乎永远在内心的角落里翻滚翻滚，凝噎在喉咙口。

终于在几年后，简生又回到了淮的身边，成了往日的那个在淮身边兜兜转转的少年，只是今日再会时，需要照顾和陪伴的人，变成了淮。这个一生善良的女人在婚后不幸患上了多发性硬化症，和丈夫离婚后，搬回了学校里为了生计带着病痛咬牙坚持上课。得知她的状况，简生觉得自己有义务有必要陪伴她度过最后的岁月，于是回北京辞去了大学教授的职务，并和辛和道明原由。

辛和说，你记恩，你善良，你念旧，都是好事。但一个人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善良。有时候你对这个人善良，你就得伤害其他人。我爱你，我不舍得你这么难过。所以，你走吧。

在淮剩下的时光里，简生给她喂药，揉搓，带她散步，看夕阳。她们用爱和期盼构建了一个家，相依为命，相守红尘。淮是爱着他的，只是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不要逾越雷池半步，无论是年龄身份地位，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现实在他们面前，都给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所能给的陪伴已是今生最幸运的一件事情。

【十一月的早晨，她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影像却交相重叠，并且非常模糊。她只用了一个瞬间来接受这个现实。】

【我想要去铃溪，简生。我想去看看那里。很久没有去过了。】

【她是累的，并且疼痛阵阵发作。但她一言不发，低头坚持，不肯回头。】

【他们离开铃溪的时候，她已经走不了路，到了城市，又马不停蹄的把她送进医院。】

【见过死亡吗？你透过玻璃，亲眼看见她躺在那里。又开始剧烈而又无力地抽搐。因为头部剧痛，发出最后一声嘶哑吟唤。早已不能说话。失明。涎水淌出，小便失禁，身体被迫裸露，接满了管子，连上周围满布的仪器，持续的进行心肺复苏。最后，她失去知觉，无法恢复。】

那个时候，已是凌晨，而这个倦意的人间还未苏醒。

处理好后事，他说，辛和，我能回来吗？

我一直都在等你归来。电话那边，辛和哽咽的回答。

卡桑，叶蓝，迦南。

西藏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小说中有大段大段的篇幅用来描绘西藏的景色，那个梦幻的国度有着太多令人费解的故事。开场是漫天大雪，在 盛大的雪花里，爷爷作为卡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也就此离去。举行天葬的时候，爷爷的遗体被啄食得很干净。那意味着死者品性正直纯良能够得以顺利升天。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她被日朗收养。说是收养，其实就是真正意义上得奴仆而已。干最累的活，地位当然也是最低下的。日朗家的大儿子扎么措爱上了卡桑，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的少年以蛮横的方式夺走了卡桑的初夜。日朗大发雷霆，对儿子喜欢这么一个卑贱的女人而愤怒。幸遇在西藏旅行的简生夫妇，善良的辛和因为卡桑的悲惨遭遇而收养了她。

时光在这个藏族女孩身上刻下了美丽的印记，多年以后，她早已长成一位拥有麦色皮肤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好朋友叶蓝大概是她除了父母之外最珍视的人了吧。大学在父母的支持下念了考古系，也是因为对古董的爱让她遇见了古董商人迦南。

迦南，这个精明能干的尼泊尔男人。他的出现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父母关系的尴尬让她决意远嫁他乡。在荒凉闭塞的尼泊尔，卡桑变成了迦南的第三任妻子，没有法律的认可。这个迷人的男人在尼泊尔彻底变成了粗暴的酒鬼，对身怀有孕的她拳打脚踢。在受尽了百般凌辱之后，她终于决定要逃离这个罪恶的地方。在叶蓝的帮助下，她，一位孩子的母亲，终于回到了大陆的怀抱。

这是三个牵连不断的悲情故事，线索明了 。在阅读的过程中，一种淡淡的伤痛一直牵扯着我，我相信命运，更相信人类自身的能动性。但在时代面前，在阴差阳错之间，我们都不过是上帝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棋子。

渺小，卑靡，微不足道，渺若微尘。人类的真实写照。但好在不管未来如何，我们敢爱敢恨，敢与这不公的命运抗争到底，永不止步。我相信，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活得干净并且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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