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重逢（上）

第一节  重逢（上）

一阵急促的音乐声从李中枕头边的手机里响起。小田和正清亮的嗓音随着一声电吉他的波动，透彻的穿透了稍有些霉味的房间。

李中的大手从一旁朝枕头边摸过去，拿住手机摁了一下，音乐消失。他睡眼惺忪的把手机扔在一旁，用被子蒙住了头。

忽然他一把掀起被子，坐直了身体：“坏了，今天小胡子开早会。”

说着他已经跳下床，冲进了厕所。

这是个非常小的房间，也就是20平方多一点，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就是对面墙边一个小台子，上面一台电视机，还是老式的17寸彩电。地上扔着袜子，裤子，还有一次性筷子，墙角的垃圾袋满的不能再放一点点东西。

厕所里传来冲马桶的声音，李中提着裤子，嘴巴里塞着牙刷，从一大堆袜子里拣出来两只穿好了，又回厕所漱口，也就是一分钟的功夫，他已经穿好衣服出门了。

楼门洞口，他冲着早已是满天太阳的天空大喊：“叫醒你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加油！”说完，在旁边晨练老人的白眼儿里，走向公交车站。

李中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脸谨慎，还带着一丝讪笑的不好意思。他冲着会议室大桌子那头的小胡子点了点头道：“路上公交车抛锚，晚了一会儿。”

小胡子拿眼珠子的边缘撇了他一眼道：“这个月你的公交车抛锚三趟了。”

几个开会的同事都捂着嘴笑。

李中有些生气，又不知道该发作什么，只好闷头不吱声。

小胡子看着他，语气冰冷：“刚才我通报的，就是这个月的营销业绩。离我们上个月制定的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按照我们上个月指定的营销标准化制度，我把没有完成任务员工的处罚办法宣布一下。”

他停顿了一下，其余员工都抬起头：“李中，营销任务为4个有效户，基金销售40万，实际完成基金销售0，有效户开户数1个，不及任务25%，扣发当月全部补贴……”他刚说到这里，李中就梗着头问道：“为什么基金销售是0？我明明卖了70万的基金。”

小胡子似笑非笑的递给他一张表：“这统计表是柜台小朱姐做的，你自己看。”

李中接过表格，只看了一眼就生气道：“这统计错了，明明这个客户的70万基金是我销售的。”

小胡子问：“他是你名下客户？”

李中愣了一下，摇头：“不是。”

小胡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不结了。不是你的客户，你凭什么说是你销售的？”

李中的火气腾的上来，嗓门立刻高了两个八度：“你这不是胡扯么？当初还是你把这上头几个客户的名单联系方式给我的，说他们都对基金有兴趣，我费尽力气搞定一个，怎么现在反而说不是我营销的？”

小胡子摇头无奈状：“我只是让你捎带手做工作啊，谁也没说这个客户的基金认购算你名下，对不对？”

李中强忍着站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销售这70万基金，老子把销售奖金都分给了客户，你现在说这不算我的业绩？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胡子一脸鄙夷：“我能有什么意思。营业部营销制度写的清楚，基金销售认定必须有名下客户确认书做依据，你拿得出确认书，这业绩就算你的，奖金也不会少一分钱。”

李中再也忍不住了：“你放屁！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你这就是在坑我，不过是看我不顺眼罢了。你这就是在公报私仇。”

旁边几个同事本来还在看热闹，这会儿看实在闹得不可开交，忙起身拉架。

小胡子嘴里仍然不依不饶：“真可笑，我坑你？我按照制度执行我坑你？还公报私仇？真搞笑，你是主管还是我是主管？我想折腾你，让你太阳底下去体育场站3个钟头搞活动你敢少站一分钟？真可笑。你说我看你不顺眼倒是对的，你这破业绩，对得起谁啊？怎么也算是老员工了，业绩一塌糊涂你还有脸冲我翻毛腔？！”

李中气的直摔桌子上的水笔：“你这人就是玩阴的！从小王总一走你当上了这主管就给我穿小鞋，分配给别人的网点都是合作好多年的，就给我的网点，鸟不拉屎的地方，坐公交车来去一次就是4个小时。你当我白痴啊？高端客户沙龙一次也不让我参加，我又不是神仙，客户能伸手就来？我忍了你好久了！”

旁边一声酸溜溜的声音响起来：“哟，这话说的。网点都是自己维护的，怎么还能怪别人做的好？”

又有人打圆场：“诶，你就别添乱了，李中，你也少说两句。”

李中的脾气越发的上来了：“什么少说两句，大家都不是傻瓜，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别人都看不出？无非是当初小王总对我不错，一直想让我干主管。凭良心说，当初咱们一起进公司跟他干，到最后他出事前，谁干的好？当初我是当着后台人面说你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过，那我说的不是事实？你除了会溜须拍马，给后台姐姐妹妹天天送点小东小西，你凭什么干这个营销主管？你说我完不成任务，鬼知道你的任务又完成多少？娘炮玩意儿！”

小胡子像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他憋红了脸，指着李中的鼻子：“李中，你你你……”

旁边同事有人假装事不关己，有人低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小胡子恶狠狠道：“行，李中，你等着。你这个月继续拿低保。我看你牛到什么程度。”

李中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拉球倒吧，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跟你这种货色在一起，天天能恶心死。实话实说，老子早他娘的不想干了，这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营业部！”

在几个同事死拉活拽之中，李中昂着头走出了会议室的门，出门口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小胡子，他恶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啐在地上，留下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一家期货公司的会客室。

小温稍有些紧张的坐在椅子上，手里心不在焉的翻看着自己的简历。

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走到会客室门口，敲门。

小温回头。小姑娘笑：“温先生？”小温点点头。

小姑娘道：“请跟我来，轮到你面试了。”

小温忙不迭站起身，跟着小姑娘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整理了一下西装，锃亮的皮鞋，紧致的西裤，看上去十分职业。

小温坐在面试官对面的椅子上。

一男一女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点头致意。

男的问道：“温先生？我们不用那么拘束，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

小温语气平和：“你们好，我今年25岁，本科毕业。之前在一家投资公司从事销售……”他侃侃而谈，状态十分出色。

面试进行十分顺利，三人起立走向门口。

男的问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多久能上班？”

小温一怔，随即笑道：“我还约了两家面试，正常上班要等到下周一才能定。”说完他一脸歉意。

女的倒是落落大方：“哦，也对，那你好好比较比较。我们在行业内，应该是待遇最好的，也是大型期货公司，还有券商背景。”

她一面说，小温一面点头：“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小温向男女二人致意道别。他走进了电梯内，拿出包里的笔记本，在XX期货的旁边打了个勾，然后满意的合上本子，拿出一张新的简历和求职信，走出电梯。

体育场旁边的兰州拉面馆，李中正抽着烟坐在门口的桌子旁，不耐烦的接着电话：“放心吧，房租我肯定准时给你。你怎么能带人看房子？我还没搬呢！喂喂？靠！”他把手机扔在了桌上。烦躁的把嘴里咬着的烟屁股丢在马路边人行道的垃圾桶旁，扭头朝里喊：“一碗牛肉面怎么这么慢？”大概实在等不及了，他干脆直接跑到最里面的厨房窗户边：“这碗就是我的吧？”说罢也不管旁人，直接就把面端在手上，走到自己桌子旁，一屁股做了下来。用牙把一次性筷子咬断，放了辣椒面，正要吃。就听得有人叫：“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