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八十七）阴影儿

海淀的故事（八十七）阴影儿

小留流第197篇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

   要媳妇干嘛呀？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

   您猜怎么着？再去托儿所的时候，我总是哭哭啼啼，我倒不是要媳妇，而是不想去托儿所，或许老师吼，毛毛虫蜇，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儿，自此托儿所成了恐惧的代名词。

（太平庄胡同大槐树）

   每次去托儿所，一路上，我总是磨磨唧唧不愿去，那时大我三岁的哥哥比我高不少，我也就到他的肩膀高，跟在后面，一只手够着他肩膀，很不情愿的走，一路上低着头无声的抹眼泪。当转过太平庄胡同把角儿那块青石头时，我知道过那几颗老槐树又到托儿所了。好嘛，我更迈不动步了，泪水仿佛万泉河水，哗哗的。由于我的牵扯，走在前面的哥哥只能慢慢的往前挪。

   这哪里是走路，分明是扯后腿，这下，我妈真生气了，大声说道：你到底去不去托儿所？我着急上班呢。看到我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妈接着说：那好，你就一人儿在家呆着吧，可没人管你啊！听到我妈这么说，我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妈也没辙了，气哼哼的把我领回家。现在想起来也真够难为我妈的，又送孩子，还要赶着去上班，本来临时工就没几个钱儿，再一迟到还不够扣的呢，另外，这么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搁哪啊？就这么气哼哼回到家，一进门儿用力把我放在炕上，说了句，你就一人儿在家呆着吧，说完扭头就走。。。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走上前把我抱下炕轻轻的放在地上，语气和缓了很多：你可要好好在家呆着啊！我着急上班呐，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竹皮子暖壶）

   看着我妈的背影儿终于消失在门口儿，我扭回头，双手扒着炕沿儿，环顾了一下屋子，一盘土炕几乎占据了整个屋子，炕里头叠成长条的一摞被褥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唉吆，突然感觉回家真好，一身的轻松。上炕吧，得，垫起脚本想爬上去，可太高怎么也上不去，难怪我妈把我放地上，怕我掉下来摔着。

   这炕是上不去了，我下意识胡噜着炕席，扫视着墙角的连三，上面一竹皮子暖壶静静的看着我。

（连三柜子）

   这图是连三，下面的柜子有俩门儿，中间大园铜牌儿，铜插销，还有几个跟树叶子形状的铜拉手，晃晃悠悠叮当作响好玩儿着呢。上面的三个抽屉也带铜装饰，这一拉溜儿仨抽屉，想来就是连三的由来吧。连三上的铜装饰是家里唯一的亮点，没事就去拨楞拨楞，那稀里哗啦的声响伴随着我长大。

（山羊）

   还说那天吧，屋门开着一道缝儿，反正也关不严，更甭说上锁了，那时家家儿屋门都没锁，只是屋里有插棍儿。我吃力的推开门，扶着门框慢慢挪出一只脚，嘿，一眼看到了屋檐下的老山羊。

   怎么呢，家里孩子多不够吃，奶水更没多少，可我不干呀，老嚷嚷。甭管怎么说吧，我妈咬牙为我买了一只山羊，毕竟羊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我就是吃它的奶长大。那时我大姐放学后经常拉着山羊去黄庄吃草，一般去屠宰场附近，那里的草长的好。

   我并未理会老山羊，慢慢挪出屋门儿，虽是初春了，但天还是很冷的，空旷的院子一人儿没有，我歪歪扭扭来到树下，唉，专心致志开起了汽车。就是推着半块砖头满院走。那时很少见红砖，都是青砖，所以汽车的颜色是青色的，也不知道是汽车太难开，还是我的技术不行，反正这车开的很累人。

   话又说回来了，我也不能总趴着开呀，司机也得歇会儿不是，于是我从地上爬起来，扭扭的坐到北屋小光哥哥家的石台儿上，抬头看看蓝天，那三颗光秃秃的枣树还没发芽儿，棱棱角角的树杈，支楞巴翘布满了天空。

（梦见了妈妈）

   您猜怎么着？同样坐在石台上，同样沐浴着阳光，可我觉得与托儿所大不相同，在家的感觉那是发自内心的自在和舒坦。我懒懒的靠着墙角，就像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身上暖融融的，太温暖太舒服了，我下意识的搂紧妈妈，却抱了个空，一下醒了，睁开眼才发现竟然躺在炕上，还盖着被子。

   原来我坐着坐着睡着了，也不知何时，小光妈妈出屋发现了我；哎呀呀，这孩子真可怜，你瞧，穿着开裆裤就睡在石台上多凉啊。颤微微的把我抱进屋里，放到炕上还盖上暖暖的被子。。。

   阳光照满了大炕，一片的明亮和温暖，此时我已经暖和过来，浑身热乎乎的，还冲小光妈妈乐呢，慈祥的老妈妈把我抱下来，我又一扭一扭的来到院里，呼哧、呼哧又开起了汽车。

   您想啊，一个三岁的孩子在院里玩一天，甭说冷他也饿呀。唉，见到山羊肚子下面的大奶瓶，高兴的扭过去。或许是老相识，羊并没搭理我，继续嚼它的干草，我则像个小羊羔跪趴在地上找奶吃。其实我还不如羊羔呢，因为怎么也喝不着。嘿嘿，老羊歪过脑袋打量着吃奶的孩子，心话说了，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崽儿啊！

（放学了）

   就这么，一天很快过去了，虽然冷和饿可很开心，我开着汽车把家人一个一个的迎了回来。当然最先冲进院门的是我妈，像狂风一样刮进来，站到跟前儿还气喘吁吁的。我妈哈下腰仔仔细细看了看我，见我鼻涕泡都出来了还乐呢。我妈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没说什么，赶紧去捅炉子生火，打理全家晚饭去了。

   不一会儿，南大街上学的大姐、二姐放学了，唉，小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从烟雾中传来一句话，他死活不去托儿所，自己个儿在家呆了一天。大姐说，那我接大弟去吧，放下书包出去了。

   二姐则帮着一起做晚饭，几个孩子就属二姐身体弱，多半是营养不良闹的，她十分理解大人的不易，打小像个小大人，照看弟弟、做家务。更令人敬佩的是很小就知谦让，有什么好吃的从不舍得吃，总是留给弟弟们，这品质一直到今天，唉。

                                                                     2019年5月9日

                                                              2024年1月15日星期一  海淀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