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
举目纷纷笑我穷,我穷不与别人同;
周身无文无所谓,茅屋一间老古风;
供女书山披荆刺,送儿学海顶浪峰;
书中拔出青龙剑,砍断穷根永不穷!
哇,高小毕业生(以前叫高小,现在叫初中了),写得这么好的诗,简直就是我的偶像了。
说真,他就是我的偶像,我的父亲大人,这个世界最爱我的男人,家里的对联都是他自己写的。
昨晚父亲大人看了我和我大姐在母亲节写的文章,感慨良久,今天一大早有感而发写了这首诗。用他的话说:“忆起以前贫困时被人嘲笑讽刺的痛苦,流泪流涕啊!”
的确,贫困是父亲这辈子抹不掉记忆,当然,也是我生命中永不磨灭的印记。但我用经济学原理,用历史成本原则,用折现率算了算,7个兄弟姐妹当时的读书费用折算起来,父亲当时应该也可以算上万元户了。
我家经营过很多副业,编过竹器工艺品,织过草席,做过豆腐,做过面包。别看我爸是七尺男人,手长臂粗,但做出来的手艺还是很精湛的,当时竹器收购厂推出的工艺品样板基本出算我父母之手。我做过豆腐西施,不是像今天这样1米6,长裙飘飘的豆腐西施,是穿着补丁衣服,1米5骑着28寸破自行车,后座绑着一大筐豆腐的西施。说是西施,是自我美化了,其实就是一个衣衫褴褛灰姑娘。我那老爷子就是天天串街走巷的豆腐佬了,不管外面对他的称谓如何,他都是我伟大的父亲。
做豆腐是最苦的活了,看看这工艺流程就够呛了,大豆→挑选→浸泡→磨浆→过滤→煮浆→混合→蹲脑→压榨成型 ,每天还烧一担柴火。冬天前一天下午,夏天是傍晚就要浸泡大豆了,第二凌晨三四点起床磨浆,一个个工艺做下来,已经是上午了,然后走街串巷叫卖,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睡眠时间少之又少。因为作息不正常,所以我一直认为父亲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病根的,去年胃病复发,我带他去胃镜检查,医生叫我进去,说什么来着,建议切片做个病理检查,吓坏我了,幸好病理检查结果出来没大碍。
做豆腐和做面包都是体力活,不是一般的累和苦,但现金回笼快,用父亲的话说是吹糠见米,所以在我家不做豆腐后,很长一段时候是做面包的,卖面包的时候我即将进入社会大学,假期卖面包就是我弟他们的事了,但主力军依然是我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前阵子,我老同学增加豆腐生产线,想让我父亲指导一下,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让我父亲触景生情,那段时光父亲及母亲太苦了。
如果父亲大人不是6岁葬父,如果母亲不是孤儿,如果不是两个孤儿组合的家庭;如果不是在公社挣工分的年代,由于没有儿子,不但什么累活脏活都是派给父母亲,而且还受尽白眼和辱骂;如果不是我和姐姐们先争着面世,而是弟弟们先降临人世。我的父亲大人现在是光荣的退休老师,拿着不薄的退休金游山玩水。但人生没有如果和但是,父亲思想里确实有着香火传承的观念,父亲和母亲确实养育了8个子女,父亲和母亲也确实没有贫困让我们辍学。因为没有如果和但是,所以我爸从老师变为一介农民。
我觉得我爸最牛的事有着高瞻远瞩的眼光,拼弃女儿读书无用论,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的老旧思想,认为读书才是这世界最值得投资的事。所以在与我同龄的女孩,在小学或初中毕业就远门远赴广东、深圳进厂工作的时候,我还可以安心的在书中遨游。如果说父亲还有比这更牛的事,我觉得应该是他培养出来的子女没有自私自利,而是团结互助,先工作的子女照样省吃俭用,扶持弟弟妹妹的学业。这种团结互助的精神一直延续至今,比如我大姐,每次到弟妹家聚餐,都会采购好鱼好肉捎带过来,而我们到她家吃饭的时候,都会叮嘱我们她家里什么都不缺,水果也不用带。
……
这是我爸,74岁高龄,游四川九寨沟,黄龙不需要氧气瓶,下山不需要坐缆车。
这是我爸,74岁高龄学会使用微信。
这是我爸,74岁高龄还乐意坐着我的小破车陪我自驾游。
这是我爸,75岁高龄还天天坚持读书、上网、看新闻。
这是我爸,75岁高龄还可以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赋诗一首。
最最重点的在后面,我爸是这个世界我尊敬的男人,也是最爱我的男人。
网友评论